112 我要做你人间的新娘(1/2)
我始终不知道,那是我反复出现的黑白梦境?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场景?
被阿香搀扶着的谢晓兰……白衬衣的邓佳,数名穿武警制服的男子,我们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前,我们全都垂着头,我们没有一个人哭泣。透过玻璃墙,我们可以看到我亲爱的“蝈蝈”躺在病床上,他的全身都被白色的被单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脸,被氧气面罩遮得严严实实。
好些个穿蓝色手术大褂的医生和全身缟素的护士正围着我亲爱的“蝈蝈”忙碌着。医生和护士、我亲爱的“蝈蝈”,他们都像一幕正在玻璃盒子里上演的无声电影
……这样的场景,两年之后,在边防总队指挥中心,在“蝈蝈”躺在病床上,远程指挥对段蒙生实施抓捕时,我无比真实地体验过。那时,我就站在如梦境一般的玻璃墙后,挺个7个月身孕妇,宛若置身于最真实的无声电影。
……后来,我专门去icu病房看过,哪里有什么玻璃墙?一床,一柜,各种各样我不认识的医疗、监护仪器……病床的左侧是墙,是门,右侧是玻璃窗,不大,挂着白色的百叶窗。
如果我们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前,那我们岂不是站在窗外的虚空之中?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谢晓兰伸手抓住我的手,还是我扑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不是说过话?
2016年7月18日,从清晨醒来,直至出现在“蝈蝈”的病床前,我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几乎没有喝水,我整个身体都已掏空,我像一片羽毛,被来历不明的气流吹拂着,围绕着“蝈蝈”垂死的身体,上下左右,任意飘飞。
但是我记得,我的胃疼得厉害,疼得我不得不弯下腰,疼得我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
但是我记得,谢晓兰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记得,她严厉地对我说:“站起来!我们一起进去!”
好了,谢晓兰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空气,毫无障碍地穿过巨大的、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我们站在垂死的“蝈蝈”身边,我的胃疼得厉害,让我差一点点跪倒在“蝈蝈”的床前。我想,跪下就跪下吧,这样我正好抓住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在哪里呢?他的手,连同胳膊,被绷带缠得根本找不到指头;我想吻他的脸,可是他双目紧闭,脸上罩着巨大的呼吸面罩,我吻不到他的嘴唇也吻不到他的眼。
后来,他们告诉我,我亲爱的“蝈蝈”,他的身体、他的腿、他的胳膊被炸得千疮百孔,他的肠子从炸开的肚子里流了出来……
是谢晓兰搀扶着我,而不是我搀扶着她。
我试图看清“蝈蝈”的眼睛,我恍然觉得他的眼睛是虚眯着的,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虚眯着的眼睛勾勒出一丝苦笑。
我问过他们吗?那些穿武警制服的人,那些穿蓝色手术服的人,那些穿白色护士服的人,我问过他们吗?我问的是:
“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们回答我了吗?他们为什么都低着头,仿佛整齐划一地向一具遗体默哀?
……后来,他们告诉我,当时的真实场景是:邓佳牵着我的手,一头冲进icu病房,一眼看到病床上被白布裹得像一具木乃伊一般的“蝈蝈”,我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晕了过去,如果不是邓佳紧紧地抱住我,我一定会像一根木头,直挺挺地砸到冰面一般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
现在,我想,对我亲爱的“蝈蝈”束手无策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有事情可以做了,他们可以来抢救我。
我的“准婆婆”谢晓兰异常冷静,不,现在已经是我的“婆婆”了,我在恍惚之中,无限忧伤地想到:“我已经跟他领证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谢晓兰说:“给她喝点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我同样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我的幻觉,或者是我后来反复出现的梦境。
我只知道,我的嘴里又咸又甜,难道,我的泪水,全都流到了嘴里?
我听到谢晓兰冷静的声音:“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你晕什么?我还没倒下,你倒什么?”
我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我努力想睁开眼睛,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只要我睁开眼睛,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就躺在绿草如茵的湖畔,我的后脑枕着他的胸口,他拿着一枝白色的野花,轻轻地骚我的耳朵……我睁不开眼睛,我无法从梦中醒来,他们给了我一把椅子,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做梦。
我梦见我和我亲爱的“蝈蝈”都长出了翅膀,我们的翅膀挽住翅膀,我们像是在湛蓝的,如同深邃的、无边的蓝宝石一般的天空里飞翔,又像是在翠绿的,如同墨玉一般的冰面上舞蹈。我可以看到无数的光点正朝着我们飞来,那些光点一会儿聚集成灿烂的花朵,一会儿散开成缤纷的流星,我知道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天使,她们正扇动着小翅膀,匆匆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那就是我们天堂里的婚礼了!
如果我们在天堂里举行盛大的婚礼,那岂不是我们都已离开这纷纭动荡繁花似锦的尘世?
我在心里说,别那么文艺腔好吗?简单点说,我们都死了。
不!
我猝然睁开眼睛,我努力把眼睛睁大,再睁大。我告诉自己,不许闭眼,一闭眼,我又将睡去,陷入无休无止循环往复的梦境。
我看到一只手,摊开五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然后,我慢慢看清了那只手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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