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1)

马车在尚书府邸前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邹大人，到府了。”

小凤郎撩起帘幔，抬头看了眼青灰色的天空，厌烦的皱皱眉头，“这雨怎还在下！”

“许是近个老天爷心情不佳！来，大人慢点！”

府中小厮忙撑过伞，将他扶了下车来。“楚小姐已经给大人备好了姜汤，就待您回府……”

我伸出手，细雨从我微凉的手中穿过，落入地面清浅的水坑中。

是啊，下得这般久，也该停了……

六岁时，父王驾崩的那天，雨也是这样一直下一直下，没有尽头。

阴沉沉的雨天压抑着整个王宫，连空气都沉滞了。

我站在风雨中，冰冷刺骨的雨水从额角划到下颌，顺着两鬓的长发滴滴答答的落到膝下的积水中，我仰着小脸，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手下不停地拍打着大殿紧闭大门。

“父王，你开门好不好……是不是阿姒又调皮惹你生气了？阿姒知错了，阿姒再也不把御池的鱼烤来吃，再也不偷偷在奏折上画王八，再也不捉弄你那群嫔妃了……以后，以后我会乖，我会听话，不惹你生气……阿姒想你，求求你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那时候我特爱哭鼻子，每次掉两滴眼泪，父王便会直接扔下手中的奏折，屁颠屁颠的跑来哄我。

而这次，我哭得撕心裂肺，那扇门却再也没开过，也再没有人将我抱起，哄着我说，“我的小祖宗啊，不哭不哭了，你要什么父王都答应你好不好……哎呀，小祖宗哭得父王的心肝肺都碎了……”

直至第二日，我哭的晕厥过去，雨都没有停，淅淅沥沥的打在我身上，猩红的天幕如同一张大网将我牢牢抓住。而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落过泪。

怎么突然想起那么久远的事了……

我低低轻笑一声，收回手。转身正欲飘出马车时，目光却落到案几旁的地毯上。

松软的朱红色绒面上躺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水青色木珠，正是刚刚被我无意间从炉鼎旁踢出来的东西。

我蹲下身去，将它拾了起来，微温的触感瞬间从手心传来，带起一抹淡淡檀香味。

我暗暗称奇，我一个鬼竟然能触碰到它。按说不应该啊，这东西是阳间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至阴之物……

透过案几上微弱暗淡的烛火我眯着眼细细打量，除了瞧见水青色的木珠上细小纹理外，也没什么特殊的。

听到车厢外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我懒得在纠结这是个什么东西，直接塞进怀里进了府。

天色已晚，雾气蒙蒙如墨色般延伸至天际，尚书府中偌大庭院宅邸灯火已经亮了起来，长廊曲婉，飞檐上雕饰的花兽被洗刷的格外干净，在光晕下，犹添几分神秘气息。

我胡乱的飘啊飘，一路欣赏着小凤郎的宅府，不禁啧啧嘴，小凤郎数年来定藏匿了不少私房钱，修个府邸都快赶上我的公主府了。难怪以前我同他吃酒，他最后都“不胜酒力”的被人搀扶回去，次次都是我掏的腰包。

搞了半天，他如意小算盘倒打的精明，活该被外人传言他是我包养的面首！

府院过大也是令鬼头疼的事，一圈没绕完我就迷了路，面前是一处偏僻的庭院，前方的小道已经没有了灯火，树影绰绰，偶尔几道雨水拍打树叶“沙沙”声，除了我这个闲逛的鬼外没有一个人影，安静的诡异。

脖颈不由得发凉，我缩缩脖子，心里泛起了嘀咕，想我活着时都胆肥无比，怎么成了鬼气势都弱了许多。

提起裙摆，我抬脚就要跨进庭院。脚还未落地，后方的廊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

声音刺耳无比，吓了我一跳，黑着脸看向声音的来源。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鬼有意思吗？

廊桥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个提着照明灯的小丫鬟，正捂着嘴十分惊恐的看着我的方向，双眼瞪大如铜铃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见鬼了！等等，见鬼？

我低头瞅瞅自己一身血红长袍，于是……慢悠悠地抬起头，冲她咧嘴凄凉一笑。

“你――看――得――到――我――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浓稠的夜色里，款款走出个女子，一袭轻纱白衣，犹似笼罩在烟雾里，出尘如仙。墨发斜插镶嵌珍珠的金簪，精致的容貌在照明灯火的映衬下娇艳如花，娥眉微蹙，面色带着不悦。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姐。”小丫鬟冲她福了福身，“刚刚不知哪儿来的大猫，突然从苓儿面前窜出去，所以吓了一跳……”

举起手中的灯笼，又向前探了探，“它好像跑到前面的庭院里去了！”

“嗯！我知道了。”美目顺着丫鬟的视线瞥了一眼，唇绛一抿，“下次注意些，别胡乱叫嚷坏了府上规矩，招人闲话，毕竟我们暂时还是个外人。”

“苓儿知晓了。”

“我今日瞧见府内又进了些新鲜的甜蜜饯，邹哥哥平日喝汤药都需备着，你去取些来！”

“喏，苓儿这就去吩咐后厨房多准备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长廊走去，窈窕的身姿渐渐消失在雾幕里。

这楚颜月一直对小凤郎心怀不轨，不行，我得看看去。

托着下巴想了想，我收回跨进那小庭院的脚，紧随她们身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