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班生(2/3)
,天长日久也会养成习惯。袁秋华站在武珞路与中山路交叉的大东门十字路口,隔着马路,朝从千家街转角冒出来的小李子一招手拍打着屁股,蹦蹦跳跳一路小跑过来。他那么胖,跑得身上的肉一颤,又一抖,尤其穿短裤的时节,膝盖上下的肉,一圈套一圈,像九连环,跑起来抖上又垂下,似乎在拨打巨大的算盘珠,样子特滑稽,她就忍不住笑,冲着他乐。小李子不生气里掏出零食,拍她手上,然后,一笑,一挥手,他走前头带路,她跟后边慢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袁秋华寄居三叔家,小李子寄居小姨家,都是寄人蓠下,虽不至于看脸色吃饭,但心里仍不自在,逢节假日都想躲开大人的目光,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游玩。别瞧他吊儿郎当没正经,懒散不上进,但思维活跃,头脑特聪明,袁秋华一个不高兴的眼神,一个皱眉的动作,他顿时一脸“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表情,就已经足够暖到她心里。他整天嬉哈笑闹,心思却细密,做事仔细,考虑周全,袁秋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闷闷不乐,他往往能洞察玄机,知道她想什么,会做什么,并提前做好一起来的准备,陪她去汉口民众乐园看汉剧,陪她雨后登黄鹤楼看风景,陪她逛东湖划船,陪她去汉阳古琴台看“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雕像,让她每个假日都开开心心,他也高高兴兴。
上学坐公交,凭四块钱的学生月票,大多数公交车都可以坐。偶尔,到了学校,袁秋华却不想进教室,就逃学,叫上小李子,一拍即合,一起跷课。逃学就是不停地上公交车,又下公交车,在这座陌生,巨大,感觉新奇的城市漫游。坐得最多的是有线电车,先坐一路晃荡到武胜路,再换二路到六渡桥,或二路坐到一元路,去滨江公园,然后坐三路到中山公园。大多数情形是闲逛,从江汉路穿行到花楼街,沿武汉关走到汉正街,一直步行到汉阳桥头堡,又坐四路回到阅马场,或改坐一路到水果湖,到省博物馆看展览。武汉市有足够深厚的文化底蕴,但比照起广东的物质自信,香港的速度自信,又过分保守低调,比照起北京的文化教育,上海的经济贸易,则更封闭落后。
袁秋华领教过他的伶俐机警,已经明白他只是玩心比较重,所以不好好学习,一旦他努力提高,自己还真没什么名次。因为他机灵,敏锐,反应又快,学什么都轻松,又谦虚,低调,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只不过他不喜欢出风头,不想引人注目,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讨厌复杂,怕麻烦,不愿被琐事纠缠,怕滋扰,宁愿让别人觉得他愚钝。
袁秋华抵抗力差,容易感冒,一感冒就发高烧,发高烧就要住医院,住医院就要请病假。既耽误上学,还要花钱,从小到大,为给她治病,钱如流水,花得哗哗的,父母戏称她是“化钱炉”。她病了,在老家有母亲照顾,在武汉就没人照顾了,三叔有工作,请假不能太频繁,他一个单身汉也不怎么会伺候人。在医院有护士,能请她们帮一下忙,她勉强能应付。感冒让人浑身无力,回家就难办了,三叔去上班,她自己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头晕眼花的磕磕碰碰,经常搞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小李子看在眼里,听她说了经过,脸上都是怜惜。从此以后,只要她病了,他中午和晚上放学后,就跑来伺候她,将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小李子会做饭,会买衣服,会照顾人。在他面前,袁秋华感觉自己像个智障,什么都不会。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吸引了——肥肥胖胖的身材,穿着一件花哨的i恤,黑短裤,看起来却很阳光。他在拖地,累得满头大汗,汗水流进眼角,辣眼,又酸又胀,他闭起这只眼,睁大那只眼,继续拖下去。看着他“独眼龙”的搞怪面目,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他捞起i恤下摆擦汗,也冲她“嘿嘿”傻乐。胖人脸上原本肉打眼,五官不显眼,他眯眼笑一会,厚腮一阵乱抖,眼笑不见了,耳朵笑不见了,嘴笑不见了,唯有朝天鼻突出,像猪八戒的鼻子一样突出。说不上为什么,她丝毫都不介意他胖乎乎,他丑八怪,反倒认为他可爱,好可爱,太可爱了。他笑起来,就像是冬日暖阳一样,让她安心,舒坦,无忧无虑。她陪他一起笑,直到笑出泪花来。
每次见面,她便觉得他亲切,觉得自己不够友好。小李子早出晚归,小姨询问就知道了原由,不仅没有责怪他,且背着诊断箱,和他一起登门,来看望袁秋华。小姨给袁秋华检查完,说“这是免疫功能低下啊!淋巴系统,先天不足,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咧。”袁秋华告诉她自己是早产儿。小姨说,“这根呢,咱除不了,但可以提高你的抵抗力,少感冒”。小姨拿出一支免疫球蛋白,给袁秋华施予肌肉注射(打屁股针)。
此后,小姨每个月给袁秋华打一针免疫球蛋白,连打三个月。一支免疫球蛋白是六十元,四支合计二百四十元,袁弘远一月工资是四十二元八角六分。小姨硬是一分钱都不收。
她对袁弘远说:这女伢也是命苦,咱侄也是苦命仔,只要小伢开心,咱就高兴,钱不算什么啦,将钱难买咱高兴,您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孩三叔呐,咱们都只愿小伢好嘛,有钱难买咱乐意,对不?
小姨临走前,对袁秋华说:女伢努力优秀嘛,只要让自己过得更好,就可以啦!
转身,小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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