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双新坟两孤魂(2/2)

李文成暗暗运气，然后眼睛一瞪，骂道：“什么狗屁牛鼻子，仗着自己会些医术便信口胡说！我中毒更深，现在体内真气却充足得很！”

陈化及脸上一红，说道：“那是因为我给前辈下错药，导致阴上加阴，阴毒冲开灵台，所以气力尚在，但性命……”

李文成闻言大笑：“哈哈哈哈！都不要紧了，小叫花，你我有此缘分实属难得！这《青阳宝卷》你善加利用。我死后，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还与我何干？所以，大黑山也不必再送我去了。这里山高林深，你把我就地埋了就好！”

陈化及一把将书塞回李文成手中，说道：“如果前辈仙逝，我自然会按前辈意愿安排后事。但这书卷太过珍贵，我实不敢受！”

李文成见陈化及坚决推辞，只好把书收入怀中道：“好！小小年纪有如此傲骨，难得！可惜这武林至宝就要随我埋入荒冢！如果日后有缘，你见了我那生死未卜的师哥汤似闲，请挖开坟墓将宝卷取出交给他保管。”

陈化及点头应允。

说话间，天已大亮。

陈化及担心李文成身体，说道：“前辈，不如你到亭中坐下歇息，我去给你倒杯茶水。”

话音未落，李文成突然双手抱住头颅，撕心裂肺一声大喊：“啊！痛煞我也！”

“前辈！”陈化及连忙上前查看，双手正要去扶，突然背后一股劲力将他猛地拉开，元贞手持拂尘飘然而至。

李文成头痛欲裂，仿佛突然变了副模样，眼睛血红，脸上毒线也愈发清晰，阴着脸，歪头桀桀笑道：“嘿嘿……你们也想夺我《青阳宝卷》，我杀了你们！”说罢，飞身扑向陈化及。

元贞见李文成身法极快、来势凶猛，于是双足在地上一点，伸掌拍向李文成命门。阴使君何等人物！见元贞袭来，身子在空中诡异变化，化拳为掌，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在空中齐齐跌落。

元贞早知李文成是一等高手，灵台被阴毒冲开后虽然性命难保，但短时间内功力会不减反增，所以一出手便使出毕生功力。双掌相交，元贞胸中气血翻涌，“哇”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显然受了内伤。

李文成冷笑着，身子晃了三晃，想再提气扑来，却觉得丹田中仿佛压着一块大石，酸涩无比。行动迟滞间，元贞朝陈化及大喝：“他已神识全乱，趁他真气阻塞，你们快走！”

可这阴使君果然名不虚传，须臾间，便冲开了一半阻塞的真气。右拳如电，攻向元贞。元贞向左一闪，挥出手中拂尘，疾向他腰间扫去。李文成发指眦裂，浑不躲闪，左掌直拍，竟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招数！

元贞本就受了内伤，李文成这出其不意的搏命杀招更是让元贞避无可避，一时间，元贞只觉脏腑欲裂，腾腾腾连退七八步，跌坐地上，再难起身。李文成腰间中了一拂尘，显然也是受伤不浅，全凭混乱的神识中一股杀伐蛮力，踉跄着走向陈化及，提掌便打。

“前辈！”陈化及自知性命难保，下意识举起双臂想要阻挡。突然背后一声震耳欲聋地狂吼：“干什么！”接着，穆人天飞身扑来，挡在陈化及面前，挥出开碑裂石的老拳砸向李文成头颅，同时用胸口生生挨下了这掌！

陈化及只听见“咔嚓，咔嚓”两声，便被穆人天压在身下。他艰难地从穆人天身下爬出，只见李文成头骨崩裂，红的白的撒了一地，命绝于此。而穆人天也瘫软在地，胸骨尽碎，眼睛直直看着陈化及。

陈化及放声大哭，伏在穆人天身边大叫：“疯大叔！疯大叔！你起来呀！道长道长！你快救救疯大叔！”

穆人天右手一颤，食指微微指向陈化及，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用尽最后力气道：“我儿……穆左……”从此撒手人寰！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你不想要的，无门无路它也要找上门来；你百般珍惜的，却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失去。

十五岁的少年陈化及经历了太多失去。从痛失双亲，到施了他三个馒头、亦正亦邪的前辈李文成，再到这个痴痴癫癫为他而死的疯大叔，这一切都让陈化及痛入骨髓。

元贞受伤甚重，全靠陈化及的背负才回到庙中，嘱托他按方配药煎好，元贞自行服下，盘腿坐在干草上打坐疗伤。

陈化及安顿好元贞，在关王庙后的一片空地挖了两个墓穴，一个埋葬穆人天，一个埋葬李文成。挖墓穴的时候，陈化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终于体会到极致的悲痛反而让他无泪。

搬动李文成尸体时，掉下一卷东西。他弯腰捡起，原来是那本《青阳宝卷》。陈化及心道：“前辈让我日后遇到阳使君汤似闲，掘开坟墓将此书交与他。可是我怎能做出掘前辈坟墓这等大不敬之事？不如我将此书随身带在身边，若真有缘遇到，也好完成前辈心愿！”于是，擦去书上灰尘，小心放入怀中。

安葬好二人，陈化及在两座坟前磕头，恭敬说道：“前辈，疯大叔。你们生前是生死冤家，希望死后能尽释前嫌。”言毕起身，又鞠了三躬，心想几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便置身荒冢新坟，不禁怆然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