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2/3)

他在监狱里呆了一年。他闭上眼，那样暗无天日的时光至今历历在目。孤独的、发疯的……漫长的时间足以磨平他所有的棱角，甚至让他忘掉自己。

没有人来看他。沈泾川也没有。

他出狱以后，才知道沈泾川早在他入狱后就出了国……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个累赘，一个想摆脱却又摆脱不掉的累赘。

晃神间他被一双手推开，尖利又失控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程潜，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

男人高大的身影慢慢向他靠近。程潜站在办公室前的一个巨大盆栽旁。

他知道，他所称为父亲的这个人，来到这里却不是为了他。这可笑的血缘关系……他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墙壁上。

“程潜，不是让你少接近泾川么？”程潜的脸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讽刺的笑容。在他面前，那么亲密地叫着他的另一个儿子。他所拥有血缘关系的这个人。把他所有的耐心和爱都给了另一个儿子，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和疏离。

“我可没有去招惹他……想让我消失在他面前的话，有本事像上次一样把我送进牢里啊。”

“你——”男人坚毅的脸上出现犹豫的表情，却很快恢复冷漠，“我替你请了几天假，你这几天避避风头，学校就暂时别过来了。”

“呵呵呵……”他用力笑着，笑容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勉强，“为了防止那个疯女人过来打我？你们一家人可真可笑，真可笑……”他说着说着，故意往男人身上撞过去。“有本事让她再冲进来打我好了，我可不保证不还手。”他越过男人的身边，往教室相反的方向离开。

***

小时候，对于程潜来说，能吃上一顿饱饭就是最大的奢侈了。他的母亲……他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但是他记得她的手。每次都朝他挥下来的手。有时候会是扫把，有时候或者是棍子。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不断地打他，把他打得趴下、甚至打得他动也不能动。这个时候她就会很开心，开心地一直流泪——她是个疯子。小程潜曾经听邻居这么形容过她。

后来，他开始学着躲避，她一直追不到他打不到他，她会疯狂地砸着屋子里所有能被她拿起来的东西，仿佛这样才能平息她身体里疯狂叫嚣的因子。

他看着那样癫狂的母亲，心中仅剩的那点期盼也消失殆尽。

她会忘记给他做饭。他蜷缩在角落饿的根本站不起来。但还是拼命地想要站起来。他只能卑微地利用邻居的同情心，利用他们的怜悯之心让自己吃到东西。虽然有时真的想这样饿死算了，但他看到床上躺的那个女人就会想。

他要是死了，这个疯女人怎么办呢？

他有时候很恨她，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恨她把自己生下来却不爱他。

后来，她死了。邻居阿姨告诉他她是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他没有这么一刻恨过自己。前一个晚上，他还在诅咒她，诅咒她为什么不早点死了算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爱她。

他想起无数个画面。

她正常的时候，还会抱着他睡觉。她会亲他的额头，哄他睡觉。——她给了他一个家。

她死后，他才七岁。他终于成为一个谁都不要的人。他被送到了孤儿院。他孤僻的性格和不怎么讨喜的长相让所有的孩子都避着他，像对待瘟疫一样避着他。也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他也不需要被任何人收养。

在沈泾川没有出现的时候，他的人生充满了悲伤与绝望。

那一天，一辆豪华跑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福利院前的平地上。在那辆干净发光的豪车的映衬之下，破旧而又偏僻的福利院显得是那么寒碜。孩子们都穿上了他们最好看的衣服。要是被那样的人家收养，足以改变他们后半生的命运。

而他蹲在喧闹的人群后面。

沈泾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他干净的不像这个世界上的人。他身上好像带着光点，光芒以他为中央慢慢荡漾开，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光明。

沈泾川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向他走过来。

他空洞的眼睛里涌入一大片明媚的颜色。

“你好，我是沈泾川。是你哥哥。”

他被带到了很大很漂亮的房子，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房子。他拘束地不敢走动，生怕自己弄脏了他们家漂亮的地板。

“别怕，小潜。以后这里是你家了。”他那样叫着他。那个女人都没有这样亲密地叫过他。

女主人对他很冷漠。她盯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他欠了她什么似的。还有……男主人，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见到他就觉得很有亲切感。但是那个男人对他很冷淡，似乎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只有那个阳光般的男孩子是个异类。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样阴沉又冷漠的家庭会生出那样可爱的男孩子。后来他才知道冷漠只是对于他而言，在那个男孩子面前他们也可以很温柔。

他一直没有想通，为什么这样的家庭会收养像他这样的孩子。孤僻、阴沉、不懂得讨好女主人……他每日都呆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说话。

沈泾川是他自出生以来遇见过最善良的人。他的漠视和冷淡不会使他退却。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