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要让父皇失望(1/1)

宋原舒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些话，说得满面通红，说得情绪激昂，可说着说着，声音却不自觉低了下来，到最后，满殿都只有他低低的“可是”在回荡，充斥着殿里的每一个角落，似是在寻找什么突破口，想要冲出去。

来人听宋原舒如此说，终是退下了慈祥和蔼的面目，他冲到宋原舒跟前，指着宋原舒的鼻子骂道：“可是，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坐在这个位置，就应该做你应该做的事，就像你现在这样，你现在做得很好，没必要在这里可是什么。”

宋原舒听着这话，却意外的平静，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他没有理会来人的话，只是在那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刚刚未说完的话。

“我的妻子快要死了，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可能一生下来就会没了母亲，可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明明知道晏晏思念家人，可是我连晏晏的父亲兄弟都不能召回来，岳父他们在边疆很可能九死一生，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地回京，可是我却袖手旁观，甚至这一切都是在我的默许下发生的。我想做个好儿子，好丈夫，可是所有事情都事与愿违，脱离我的控制。”

压低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和藏不住的颤抖，宋原舒目光无神，没有焦距，说了那么多话，却都像是喃喃自语，一切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冗长的沉默，时间好像都变得没有了意义，眨眼万年，却异常难捱。

“原儿。”来人轻轻开口，拉回了宋原舒的思绪。

“做人要有舍有得，舍什么得什么，你自己要把握好，不要让父皇失望。”

不要让父皇失望，宋原舒自嘲地想着，这句话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太多次了。

不要让父皇失望，所以从小就要勤学上进，刻苦努力，不能输给哥哥弟弟。

不要让父皇失望，所以很早就与周家人交好，让他们支持自己。

不要让父皇失望，所以危难关头丢下妻子，甚至妻子有生命危险时也不去相救。

不要让父皇失望，所以默许岳父带兵出征，默许修哲深入敌营，刺探军情，明明知道是凶险万分的事情，却从未阻拦。

不要让父皇失望，所以笼络群臣，登上帝位。

这句话就像是宋原舒的毕生信仰，他做的所有事就是以此为准则的，他也一直是以此为前进的方向的。

这么些年，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他真的没有让父皇失望，可是，他好像是让他的妻子失望了。

一阵风猛然吹开了窗户，从屋外进到了屋内，风有些大了，吹得地上的一些酒坛子往前滚了好几圈，撞上了前面的酒坛子，发出“砰砰”的响声。

李延福在门外听到了声响，向着屋里连喊了几声“皇上”，却无人理他。

李延福想着那一坛坛的酒，有点担心，大着胆子推门进去了。

门一打开，李延福就看见龙椅上歪歪斜斜的躺着一个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此刻正耷拉在他的脸颊上，眼睛也半睁半闭，显得整个人都有一些消沉。

李延福不敢再多看，忙唤了两个人跟他一起进去，走到宋原舒的身边，小心的问道：“陛下，可是要歇息了。”

宋原舒睁了睁眼，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可他还是能认出来来人是李延福，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身体就被人架了起来，李延福跟在他身后唠唠叨叨，“陛下小心脚下，老奴送陛下回清辉宫。”

宋原舒迷迷糊糊的想着，清辉宫，好像是他的妻子住的地方，他也要去吗，真好。

一行人渐行渐远，空旷的大殿里，只余身后零零散散的酒坛子摆落一地，风一吹，你碰我我碰你，大殿里响起“砰砰”“咚咚”的声音，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再不听其他。

周桐意是在大半夜被吵醒的，怀孕辛苦，平日里很难入睡，所以被吵醒时自是一肚子火。

但当小太监们把一身酒气的宋原舒扶进房的时候，周桐意肚子里的那摊火便不浇自灭了，没办法，对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她倒是想发火，但是有谁会听她发火啊。

吩咐宫女太监们把宋原舒洗洗换换，总算没那么大酒气了，两人才并肩躺在她刚刚躺过的被子里。

宋原舒喝醉了倒是好脾气，一点也不闹腾，不管是盛水还是找衣的时候，他就静静待在一边，就拿一双眼睛看着周桐意，她移到哪他的眼睛就移到哪。

就算这会儿两人都上了床，他还是侧着身子盯着周桐意看，一双眼睛染上了酒后的昏沉，看着迷迷糊糊的，周桐意辩不了他的真假，拿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可谁知宋原舒竟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周桐意吓了一跳，见他除了抱住自己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了，渐渐地也就放下了心来，懒得再管他，顺从着睡意，脑袋变得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