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沈思缜挺直腰背在琴案后坐下，双手按在了筝弦上。

她不是因为擅长而特意选的秦筝，沈禀嫣不想跟程皎皎相比较，她更不想。可是她于各样才艺上一向懒怠，也只有筝，在挑好了曲子的前提下能稍微拿得出手。

手指勾弦微动，“琤”的一声。沈思缜的脸色变了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无暇思考，按琴谱接着弹了下去。几个音过后，席上渐渐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沈遇欢和沈向嘉对视了一眼。

沈思缜弹出来第一声的时候，沈遇欢就听出了不对。她虽然不会弹筝，但也是通音律的，沈思缜的这一声，根本就没在调上。

再弹，还是不在调上。

沈思缜的冷汗唰唰地往下掉，手指发僵，勉强把曲子坚持到一小半就彻底弹乱了。

陆葳倩以袖遮面，饮了一口醨酒，掩住唇边一点冰冷的笑。想用那样又蠢又下作的法子来害她当众出丑，那就别怪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沈向嘉取下腰间随身带的紫竹箫，打算用箫声盖住筝声帮沈思缜把这首曲子圆过去。他再厌恶沈思缜，也不能看着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沈家的脸。

“陆葳倩！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等沈向嘉把箫举到唇边，沈思缜就突然把筝一摔冲向陆葳倩，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喊。

“……”

沈向嘉默默地把箫又别回了腰间。

陆葳倩险些冷笑出声，她怎么有脸问的？表面上做出一副茫然又柔弱的神态，“郡主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装！”沈思缜不管不顾地尖叫道，“你的衣裳好好的，我的秦筝却走了调，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陆葳倩惊异地发现对面的人比自己想象中更蠢。她无辜地睁大了眼睛，面上带着一点惶惑，慢慢红了眼眶，颤声道：“郡主说什么……什么衣裳？”

沈思缜后背一凉，才惊觉自己一时没过脑子说漏了嘴。她色厉内荏地嚷道：“我说的是你僭越穿在身上的那件烟碧绫的衣裳！”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岂会被沈思缜的一句话糊弄过去，心念几转就差不多明白了两人之间相互的那点手段。只不过两人一个是郡主，一个是摄政王的独生女，谁也不会自讨没趣地说什么。

陆葳倩站起身来。她比沈思缜大一岁多，个子也更高一些，两人面对面站着，陆葳倩便要稍稍俯视沈思缜。她垂下眼来，目光中流露出只有沈思缜能看得到的鄙夷，声音却是怯弱的：“我今日穿烟碧绫的衣裳，不过是为感激四姑姑赐烟碧绫给我的一片慈爱之心，我以后再不穿了就是，郡主又何必抓着不肯放过？”

她是真不明白一件烟碧绫的衣裳怎么就惹着沈思缜了，竟然让沈思缜恨到毁她的舞衣来报复。幸好她发现得早，又早先就备着一件一模一样的舞衣，这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丫鬟说是沈思缜的人将她们引开的，她就把这手段还到沈思缜身上，让人引开了守着宜王府马车的小厮，赶在那架秦筝被取走前，在秦筝的每一根弦柱上都动了手脚。

沈思缜恨恨地盯着陆葳倩那张神态柔弱的姣好的脸，不就是会装可怜吗，居然连整天跟在自己后面献殷勤的姚赦都被她勾了魂！她明明不是郡主，却敢光明正大地穿着郡主才能穿的衣裳，她那个粗野暴发户家的娘还敢嘲讽自己不配穿烟碧绫！不毁了她那副装出来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自己怎能甘心！

陆葳倩见沈思缜不接话，便自顾自说道：“秦筝极是娇贵，若放在哪里受了潮，调子变得不准也是有的，郡主不去审一审收着筝的小厮丫鬟，怎么反倒来寻我的不是了？”

毕竟沈思缜是个郡主，她也没法证明毁她舞衣的人就是沈思缜派的，犯不着为了揭穿沈思缜而认下自己也使了手段的罪名。不如就这么糊弄过去，反正丢脸的也是沈思缜。

沈思缜急得眼里起了血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突然扭头对沈向嘉喊道：“哥！你妹妹被人这么欺负，你就不来护着？”

沈向嘉脸色沉了下去。

他妹妹？他妹妹正好端端地坐在最前面啜着新酿的桂花酒呢。

本来他是想帮沈思缜的，可是在沈思缜说漏嘴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八岁之前的那些经历，一样是沈思缜，一样是这么下作的手段。他胸口发闷，想帮她的那点念头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唇角轻轻挑起，淡声道：“沈思缜，你忘了，我从小就最恶心那些阴阴暗暗的手段。你最好别拿这些东西烦我。”

沈思缜没想到他这样的不留情面，不由脸色发白，半晌才回过神来，红着眼尖声叫道：“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陆葳倩却是为之一愣，禁不住看向他。夜色里，他的脸庞显得格外英俊硬朗，唇角挑着一丝fēng_liú不羁的笑，眼中的讥诮冷然如三九天的寒冰，却莫名地让她心跳加快。

沈向嘉的话里连着她也骂了进去，可偏偏就撩拨起了她心里的什么地方，让她一时竟无法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哥！”沈思缜哭喊起来，“你就这么想看到我被别人欺负，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你是我哥哥，你怎么能不护着我，你还想护着陆葳倩是不是……”

沈遇欢看不过去了，沈思缜再这么胡搅蛮缠的，沈向嘉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要被陆诚居记恨上了。她仿佛什么内情都没听出来一般，淡淡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