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电纳凉杂谈夜(1/2)

住在隔壁的居士总说，我命中注定会因为我爱的人---具体说是我的爱人---死去。

我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蹲着吃糖葫芦。感慨山楂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之余，抽空觉得他真是个怪人。

我妈说居士和僧人一样也是不可以吃肉喝酒，不可以谈婚论嫁的。于是我私下里总觉得这个老头一定是个伪居士。因为他总是对着我说些情情爱爱的缥缈往事，我还看到他的垃圾桶里面有德记烧鸡的袋子。

他死去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早起吃着油条看报纸。看到一则老师言语猥亵学生的报道，突然忍不住觉得那老居士整天情情爱爱，说不准已经垂涎我很久了，于是一声“我去”判随着油条的渣飞向了我妈的裙子，结果自然是不太美好。

可是，即便如此。

我还是很想念那个颤悠悠的老头的。

我想，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吧。我小时候发烧，几近变成熟虾。爸爸出差，妈妈一个人背不动长势喜人的我。老居士被我妈的大呼小叫吵得开了门，二话不说就背着我往楼下跑。

我是不太相信我妈的形容的，因为我记忆中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椅子上颤巍巍的喝茶看书的。他的话，我也不信。我是个无神论者，更不相信命运。哪怕他说我一定会考上最好的高中，结果我那飘忽不定的成绩居然在中考期间达到峰值，顺利进入了市一中。哪怕他说我17岁命有一劫，要拜他做师傅才能化解，结果我失足落水，医生都说没救了，我妈哭喊着代我拜他为师，他一棍子就将我敲醒了。

即便如此，那、那又如何！我是吹着马克思的风，踩着水泥的路长大的现代人类，谁、谁要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巧合相信那个糟老头！

某个晚上，我去给他送我妈做的素心饺子，他半眯着眼吃了一个后，半天没有动静。

我心口一阵堵塞，赶忙回去叫家长。糟老头身体健康，是自然死亡。他膝下无子，只有我这么个名义上的徒弟，爸妈替他料理了后事。

我从头看到尾，没有哭，只感觉像做梦一样。我们住的是个老小区，房子破旧，对门一直再没有人住进来。等我上了大学，妈妈给我了一张存折，我才知道，那房子居然是老头子的，他把房产挂到了我的名下，小区拆迁，妈妈把他那一份钱给了我。我颤抖的接过这辈子拿到的最多的钱，一时间，脑袋轰鸣，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只是从心底里面回荡着老头子的话：你不要别扭，你别扭也别扭不过命运。你注定是要为了你的爱人死的。

我平静了心神，照了照镜子。里面的人有着没有修理过的长发，吃得多，但营养显然没跑到头发上去，发梢干枯分叉。松松的牛仔裤，旧旧的纯棉体恤。一张脸毫无特色，站到三个人以上的群体中就找不见了。这样平凡的姑娘配合这样不修边幅的打扮，还能谈场舍生忘我的恋爱简直是太不能够了。

而且，我了解她，她本质是个胆小自私的人，宁愿神伤，绝不肉痛。人不爱她，她不爱人。为爱而死？噗！绝对不可能。

“就这样了？”张晓抱着抱枕听到起劲。“这是鬼故事？”

“呃……”我语塞，“准确来说不是。但应该算的上是个灵异故事吧？”

“我觉得这个故事挺好的。”小九是各类宗教爱好者。“我一直觉得人的投胎是自己决定的，我们都排成队去挑选躯壳，这些躯壳被标上各类参数，比如说美貌，但智商不高。或者前半生辛苦，后半生大富大贵什么的。‘宁愿神伤，绝不肉痛’，这样听上去，这个姑娘是选择了精神痛苦，她不愿意承受任何的伤痛，宁愿去承受思想上的各种折磨，无论是爱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嗯，按我的理论，应该就是这样了。”

“赞！”瑶瑶兴奋的夸奖道，“不愧是从小研究宗教的，自成系统不说，还从一句话就分析出了一个灵魂。好吧，我就按你的理论拓展点别的，我觉得这样的姑娘放在小说里面一定是会搭配一个跟她截然相反的男主角。这个男主角一定是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负担，但身体饱受病痛。到了最后，女主角心疼他，为了帮助他摆脱病痛，承担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最终一死换回了男主角的健康。男主角得知女主角为自己受此等苦楚，愤然黑化，斗人斗天，最后终于复活了女主，两人幸福的在一起。终归田园安怡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忘记介绍了，瑶瑶是资深言情达人。

“嗯。很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点头赞同，但心里越听越惊。

“哎，要我说，师傅死后，女主角应该发现自己通灵了，然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师傅是妖怪修成精回来报恩的！只是因为逆行改了女主角被溺毙的命数，于是犯了天条，神魂被拘地狱，饱受折磨。然后女主角就开始了自己轰轰烈烈的鬼域救师之行！”张晓双手比出舞剑的手势，剧烈晃动，震得床吱吱响。

“啊？”我难得和小九、瑶瑶异口同声。

糟老头会是什么动物啊？爱吃烧鸡，黄鼠狼？

“都拜师收钱了，拯救下师傅正在受苦受难的灵魂也是应该的吧。”张晓抖抖被子，躺回床上，“鬼怪才是真爱！”

“哎，还不来电，说好讲鬼故事消暑的，怎么越扯越热呢？”小九也躺了回去，长叹一声，“热即是空，空即是热啊。”

“我的内心还是无法平息，这真是个好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