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怨起念动纷杂生(1/2)

其实我感觉老居士死了以后好像也带走了我的一部分灵魂。

不是说有什么三魂七魄吗？

我感觉我被他顺走了一些宝贵的东西。

我是生动而灵活的人。这是我六年级的班主任写在我的报告册上的话。报告册是一个红本本。从学前班开始，每个学生都有这样一个本本。每年假期发给学生，上面已经填好了成绩和老师评语。然后交给家长，由家长填写家长评语，最后自己写上自评，开学时再上交。

一个红本本记录了我从学前班到六年级的所有成绩，反映了我在老师家长心中的变化，也特别说明了我的字真的越写越好看了。总体来说，我的人生是进步的。不，人生开始是进步的。

然后就是生活平淡、成绩起伏不定的初中。

然后就是生活平淡，成绩一路上升的高一高二。

然后就是老头死亡，我的成绩就好像在哀悼他的去世一样，低迷沉重。

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说：一般来说，高三是对高一高二的综合复习和提高。很多同学拔高不上去可以理解，可是对于已有的东西要扎实掌握！昨天还会做一加二，今天就连一加一都不会了！然后老师又特别的说：萧澜，说的就是你，把头抬起来！

然后我有好一段时间不敢上班主任的课，楼道里面见到她也绕着走。

大家（包括爸妈还有我自己）都在问：你（我）怎么了？

最先说出我比较精确状态的人是我前桌的男同学。

他是老师的儿子，所以即便成绩一般，个子比我高两个头，仍旧能在最好的班，能坐在我前排。然而这中间的阶级落差没有影响我们的友谊。

只是这个人表演欲太强烈。他似乎一直以为自己是金庸书里面的某个教主。所以每次回到座位准备坐下的时候，都把外套“唰”的往后一甩，披上，然后慢慢的落座。

他人高，衣服长。我头发短，静电大。所以他潇洒完后，我就落魄了。直到有一次我同桌很不小心在我这边放了一杯水，然后这个男生的裤子和我的书就一起悲剧了。我俩互看了一眼，同时恶狠狠的看向我同桌。同桌心领神会，就悲壮的把零食奉上来了。

再然后，这么欢乐的日子突然不再。我前面的男生说我不好玩了，说我跟别的俗人（我们的学霸们）一样，整天吊着脸，分数下去一点点就失魂落魄。天可怜见，他真的把因果说反了。我真的真的是失魂落魄以后才不断成绩下滑的。

那时候生活满满的都是学习和成绩。所以成绩是大家的焦点，我的变化就也格外引人注意。

然后，我踏着分数底线上了大学。学习和成绩不再是爸妈一味关注的，我的变化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嗯……我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来说我的状况。我这几年常常这样，语言能力变差。一些修辞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来，说不出口。老师说我是第一个在大学语文期末考试的作文里用拼音写“灿烂”的人。“各位同学，我很吃惊。你们都是大学生，文化水平都不低。我一度以为这是两个高深的字，这个同学实在写不出来。我把上下文看了三遍才确定，我应该没有看错。”不过，我的这个笑话让我们宿舍四个女生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亲密。她们说，宿舍里面有我这样的奇葩她们在外面感到倍儿有面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我总是这样，突然迷糊，突然丢失话语，突然整个人就蒙了。

大一回家我们高中的同学聚会。大家都说我整个人比印象中更加木讷了。我很想骂人。我活泼了那么多年，就稍稍安静了一年而已。原来大家都把文静叫做木讷的。

我想到了这里，突然忘记我最初想说什么了。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爸妈饭桌上问我工作，我很想说不要担心我找不到工作了。因为我可能都无法正常毕业了。

哦，对。毕业，这就是我想接下去说的。

爸妈，我可能真的毕不了业了。

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小b把答案都扔到我桌子上了，可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答案在我手里面，我却只认识上面的数字。小b常年抄佛经，字写得很整齐端正，可是我突然不认识了。这要是考数学就好了。我心里一慌，居然又认得几个了。这一切都是心里原因，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考完试，如果问题不大的话。

应该是不会过了。这估计是挂的第四门课了。

学校规定挂了四门就要留级。

离校的倒数第二晚，居然停电了。她们三个非要夜聊，一个接一个讲故事。我很自然的在前三个人说的时候保持沉默，其实无声的哭了一场。我说的故事放在我心里六七年了。每天每天都会不自觉的回顾一遍。

回家的火车上，我忍不住用手机上网搜素心中的疑问。

{突然发呆，迷蒙，不认识字是怎么回事？}

{楼主，我奶奶也这样。你有没有别的症状，流口水什么的？}

我是真心来问问题的。

现在，此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爸妈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有些动静。真是的，都这么大年龄了。

我撇撇嘴。

我将来要是能找个爸爸这样的人就好了。现在社会上的男的太不靠谱了，这么多年，我就觉得我爸还算是比较老实的一个。就这么踏踏实实过日子，挺好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