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行尽寒江始惊心 梅雪映月上庄门(1/3)

滴水穿石，蚁穴溃堤，自然之力不可抗拒。千年古树都经不起过多的腐蚀和倾轧，更何况横生于悬崖绝壁的老枯树。

随着断裂之声传来，霍青桐落入深渊。

当她醒来，空气中满满地弥漫着烤肉的香味儿。远处峡谷飞瀑，近处流水潺潺，黑衣人就坐在身边。

“为何救我？”此时的霍青桐不仅仅是诧异，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引人回想。或许他曾给自己牵过马，或许他曾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抵抗过敌军，又或许他只是在夕阳西下之时凝望着天边的落日，茕茕孑立，而那深邃的眼眸恰巧便落在她无波的眼中。

等来的是他的沉默，霍青桐只好接过他递来的烤鱼。

夕阳将远去的背影拉得老长，仍记得他离去时重重的叹息，像极了一个人。

陈家洛不知霍青桐为何发呆，只得将她拉到隐蔽处。两人蹲在篱笆外，见黑衣人一双冷峻的眼睛不断在院子里搜寻，陈家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就此撞见，难堪的是巴咯依，难过的是青桐。他不想让她再有任何的心痛，任何的悔恨，任何的彷徨无奈。她看起来比谁都坚强，可他知道她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失去，更何况，那不止是失去那么简单。

一股子冷风吹得陈家洛直打寒噤。好在墙头蹿过一只猫，“喵喵”直叫。黑衣人狐疑地扫视几圈后，一无所获，只得进屋。

陈家洛撇嘴笑了笑，解下外衫给青桐披上。

青桐猛然惊醒，见陈家洛认真地在给她紧领口，修长的手指白净有力，心口微动，抬眼瞄了一下，感觉他的下巴就快挨着自己额头了，脸上一红，略微后仰，又低下头去，身上却暖和起来。微微叹气，“你都知道了？”

见她并无多大异样，陈家洛稍微松了一口气。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回去了再向你交代。”

说得好像什么跟什么似的，青桐也学他撇了撇嘴，“谁要你交代了？”起身后也不理他，捏住青衫的领子，快步走着。心中却如飘着五彩祥云，绚丽轻盈。

月色华光，散落在素白的雪上。轻轻踩过，雪便“咯吱咯吱”作响。

树影绰绰，迫在雪光里，有一丝丝的阴暗。陈家洛抬眼向青桐看去，只见她低眉抿唇，似笑非笑，盈盈雪光映落脸上，更衬得脸如白玉，颜如朝华，眉梢眼角似冷非冷，周身如有烟霞笼罩，当真如雪中清梅，端丽雅致，仪态不可方物，不禁心中狂跳，想起方才未遂的亲吻，身上又烫起来，足足吸了几口冷气才压抑住悸动。

青桐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家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猜想着多半是脱了外衫，身上冷的缘故，便想着把外衫还给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踌躇间，便到了渡口，只得幽幽地道：“就送到这儿吧！”

陈家洛似受到了惊吓，“嗯”地一声，嘴角一歪涩涩地笑着，只觉得湿气阵阵，随着青桐的目光看去，月色之下，灰蒙蒙地一片，走了几步，才见江水茫茫，近处还飘着浮冰，原来已到渡口。

埠头上并无船只，陈家洛心中一喜，四下看看了，偷偷瞄向青桐，见她低头不语，似颇为犹豫，便眼珠子一转，差点就喜上眉梢，却佯装惋惜，“怎么会没有船呢？明明就有的啊？”连连叹气。

如此掩饰，霍青桐怎会不知，却不拆穿。“大概是太冷的缘故吧！”眼中含笑。多想自私一次。

“是呀，都结冰了呢！”自私一次又何妨？

“嗯！”要自私一次吗？

“不如……”陈家洛晃动着身子，“改日再走？”小心翼翼地语气，生怕落空了那份期待。

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答应，但理智如她，怎会放纵私欲，临阵脱逃？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只有半生戎马，太平天下，才能换她锦屏鸳鸯，当歌纵马。

“不了，水路不通，就走旱路吧！”思君千场，忆往成殇。你是理解的吧！

日日思量，眉间心上，他何尝不知这样的良苦用心和压抑自制的痛苦？失而复得后，他更加明白了一种痛，那是午夜梦回间惊醒时，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独上高楼天涯望断时，触碰不到她明眸善睐的无尽空白。如果留恋会上瘾，他甘愿做个瘾君子；如果温柔乡乃英雄冢，他愿沉睡梦里水乡。

谁会成全这样的留恋？谁又会给予这样的温柔？江南江北蓼花红，都似离人眼中血！“我送你！”

霍青桐点头。迟疑地看向身后。

“巴咯依那边我会照看的。”陈家洛来到她身边。风吹在身上，肩膀都在打磕磕，其实他很想拥她入怀。

他总是知道她的顾虑。青桐默然。

又见革履青马，旖旎如画。风中传来悲戚的歌声。

“倚危亭、恨如芳草，

萋萋划尽还生。

念柳外青骢别后，

水边红袂分时，

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

夜月一帘幽梦，

春风十里柔情。”

策马向西风,风中又飘雪。

霍青桐只觉心窝提不起热气，手也捏不拢马缰，几乎要从马上摔下来。咬牙四下看看，见皑皑白雪铺卷着漫山遍野。牵马走了一阵子，来到江边。远远地看到一叶小舟上似坐着一个人，身上一块白一块黑，细看之下，发现是戴着蓑笠，上面堆了一层雪，蓑笠压得很低，看不出年纪、身份。

经事长智，霍青桐不禁警觉起来，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身欲离开江边，却牵不动马。回头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