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 爱 无 言(1/2)
父亲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他排行老四,是祖父膝下唯一男丁。为了保证香火传承,父亲在祖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妙计运作下,明着是入伍服兵役了,暗里是去考省城的国立高中。祖父的运作很高明,父亲的考试也很给力。于是父子俩上下其手、默契合作,在父亲的人生中造出了三年的真假双轨迹。
父亲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在妈妈的唠叨里,父亲横草不摸,竖草不动,油**倒了不扶。其实,父亲是个才子,油画、毛笔字、写作、珠算都呱呱叫,是省城国立高中的优秀毕业生。然而,正是祖父的巧妙运作,以及这些令父亲自豪的本事,给父亲的仕途和我们这个家,带来过几近毁灭性的灾难。
父亲毕业后就职于长春某企业任副厂长。当时正是建国初期,百废待兴,人才奇缺,父亲又是高学历的优秀毕业生,所以父亲的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家里连遭不幸,百年豆腐房的豆腐吃死了人、一等一的辕马平路走断腿、成人合抱之房柁晴天塌折、母亲去世、父亲瘫痪,家里只剩妻子带着四个孩子伺候着父亲,面对这些问题,我的父亲选择了辞职回老家,撑起塌下来的这片天。
父亲回到老家只是一时缓解了家里的生活压力,很多潜在的问题决定着我们家不能再在农村呆下去了。一方面是因我们家连遭厄运,人们认为我们家正在倒霉运,特别是豆豆房的豆腐吃死了人之后,乡亲们心中都在怀疑我们家,所以我们家被孤立,连亲戚都不冷不热的;另一方面是父亲不会做农活,念完书就进工厂,一天农活都没做过,家里分到的地种的一塌糊涂。所以,在祖父去世后,为生活所迫,父亲只好出来找工作挣钱养家。
父亲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铁路上,只干了半年,父亲的化在单位里逐渐显露出来。父亲打工的单位还有不少同级单位都归同一个上级部门领导,于是上级部门的领导就把父亲调到另一个更缺文化人的单位。这个新单位就座落在辽南浮渡河东岸。因为离家远,父亲本不想去,可领导许诺给父亲转正式工,父亲才同意的。
父亲在新单位里任文书。到了文革初期,上级新任命了一位革委会主任。新主任是犯了错误被下放到父亲单位的。他想尽快出成绩,以换取调回机关的砝码,于是就在上任前对单位来了一次微服私访,我们家的灾难就此袭来。
新主任来单位微服时,见到的第一人是父亲,然而是他见了父亲,父亲却蒙在鼓里,并不知晓。他是无声无息地走进单位办公大院的。那此当时,父亲正在往黑板报上画大海航行靠舵手的粉笔画,他就悄悄的站到父亲后面观察。经过观察,他认为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下,自己还没报到就抓住了调回机关的决定性重要砝码。他认定父亲有历史问题,至少是个国民党潜伏特务。他的理由有二:一是从父亲不用底稿就能出版报的水平来判断,这人文化高,很有才;二是这个单位很小,以父亲之文化才能,若不是有意躲在这里,以当时国家正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的情况,早就该进大机关做大官了,怎么会在这个僻壤穷乡的小单位呆这么久,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父亲历史有问题,有意躲在这个小单位里,自己不想争取晋升的机会。所以他决定:挖出这个潜伏的大特务,为自己回机关铺路。于是他上任之后,动用了单位里的精干四人专案调查组,全力以赴地调查父亲。同时放出风来,说父亲是国民党潜伏大特务,并把父亲的职务无理无由地由文书改成工人,下放现场劳动,并不声不响地对父亲采取了软禁措施。白天由人监督在现场干力工,晚上不让回家,由人陪着住宿舍。
就在父亲被软禁的当天,我的人生发生了剧烈的改变:六岁的我被玩伴们孤立了,同时也得了一个外号“特嫌崽子”。于是我不能再走出自家大门了,因为一走出去就遭来语言和瓦砾的攻击:在一片“特嫌崽子”的骂声中,瓦砾会劈头盖脸地打过来。虽然我并不知道特嫌崽子是什么罪、我是怎么犯下的这个罪,但我却知道自己的这个罪是最严重的,我自觉地默默地接受着这样的待遇,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只能把眼泪掉在没人处,只能趴在自家水泥窗台上,看着过去的玩伴在外面热火朝天地玩。
半年后,父亲被允许回家了,那个国民党潜伏大特务的事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那么吊在那里了。那个新主任没能回机关,一直留在单位里,由新主任变老主任,最后病死在主任位置上。
父亲回家后,发现变化最大的是我,因为我变孤僻,不喜欢接触人,喜欢一个人呆在小厦子里。父亲觉得对不起我,就想尽办法来改变这一切。父亲用废弃的电木给我刻了一把小手枪。这小手枪成了我的至爱,天天把小手枪插在腰里,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卧倒,冲锋,射击。我不再呆在小厦子里了,身上有了活气,脸上有了笑模样。
父亲又找来一个旧脸盆,在河边筛了细沙子,把细沙撒在旧脸盆里,用一块小木板把细沙摊平,在上面写字教我。
我对这样的玩法很感兴趣,每天都能认下二十几个字。父亲还给我讲很多故事,而且每当故事讲到关键情节,父亲就说困了,要睡觉。我自然是求父亲讲下去,父亲又说记不得了,得看了书才能讲下去。后来父亲就把书放到炕头,每天看一段讲一段。可是父亲是要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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