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夜殇之惑2(1/2)

绾玥主仆出了竹居，迤逦行在甬道上，浣雪郁郁叨叨：“小姐，乐姑娘太嚣张了些，三番五次侮辱小姐，我真想寻个时机好好教训她一顿，替小姐出口恶气！”

“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计较委实犯不着！”绾玥淡淡一笑，“浣雪，以后离她远些，防着点便是，等乐大哥的伤痊愈，她自然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了。为她伤神，不值得！”

“好吧，听小姐的！”浣雪心有不甘，但本性海阔天空，觉得小姐有理，也就丢弃一旁了。

绾玥拍拍她的肩，婉声道：“你去唤浣尘过来，让她陪我去芙蓉街转一转，你和浣锦留下，帮着尔珠姐姐一起整理箱笼。”

浣雪应了，迅速跑远。

不到片刻，浣尘一袭白衣稳步而来，头上戴了黑色幂篱，手中亦拿了一顶，见了绾玥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替她拢好幂篱，二人比肩往外走去。

小意驾了马车送她们到达芙蓉街，绾玥和浣尘下车慢行。

芙蓉街依旧繁华绮丽，行人如云密集，哪怕烈阳炙人，也不减人们爱热闹的心。

绾玥和浣尘从一家家布铺走过，布铺一皆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应该是受了静夜薄雾的重创。昔日依附练苌两家，受行会保护，自有特色布料经营，然而练苌两家一倒，长乐将有更多的布商前来开铺，那时的他们会更悲摧。

绾玥不由叹道：“人活天地间，若一味依附旁人求个圆满，好比镜花水月，终归一场空，还是自己立起来才不惧霜侵雪略。”

浣尘隐在幂篱下的眸华黯了几黯，眼风掠过那些商铺，曾经的辉煌绚丽转瞬成了倚门顾盼，一如坠落尘挨的自己。

唯有妖锦记和仙缎斋早己人满为患，因为官府贴出了布告，两家布匹和店铺一皆低价售卖。

绾玥站在人群后，看着铺子里最华贵的茜红锦缎以区区十两银子贱卖，从前只有富商豪绅穿得起的极品布料，如今都成了普通百姓的珍藏，朝廷屡禁不止的茜红，在薛之痕走后，离山高皇帝远的百姓，终究还是故态复萌，依旧穿红着紫，而秋家只不过是皇命下的牺牲品。

“小姐，你准备买下铺子？”浣尘语中一泊疑惑。

“不买，他们的铺子我看不上！我只是来瞅瞅旁人繁华过尽，日薄西山是何等的情境，是否一如我秋家落难时，也好时刻提醒自己切勿骄傲自满再步后尘！”绾玥浅笑，“但我打算买回清仁堂，交由倪伯伯打理，他在清仁堂呆了大半辈子，离开后一直郁郁不欢，我便圆了他的心愿吧。二来在长乐，我总得留下一点基业，世事无常，谁知京都之行等待我的是什么呢？未雨绸缪总无坏处！”

“小姐，你心思缜密，逸群绝伦，我相信你在京城会如鱼得水！”浣尘清冷的声音落入与她擦肩而过的俊美青年男子耳中，那男子猛地止步，低唤：“阿蕖？”

浣尘浑身一颤，转眸望了那人一眼，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你是阿蕖，一定是！”那青年男子不顾一切去揭她的幂篱，一边急切声声，“阿蕖的声音笑起来有若天籁，清冷泠时跟你的一模一样！”

“你放肆！走开！”浣尘脚步一挪，避开青年男子的莽撞，移到绾玥身后。

绾玥展腕拦住青年男子，沉声道：“公子，她是我的丫环，不是你说的什么阿蕖，大庭广众之下，还请公子自重！”

“你的丫环？”青年男子怅然若失，先前神采奕奕的双眸顿时如花枯萎，垂眉低喃，“阿蕖如此孤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肯做旁人的丫环？是我太过思念，精神恍惚了吗？”

绾玥凝视着眼前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俊美的面庞棱角分明，带了几分疲倦，肤色不白，眼神不怒自威，整个人像是从沙场上征战归来，还来不及休憩一般。他着一袭月白色纱衣，衣缘绣了一圈云纹，纱衣质地华美，薄如蝉翼，同色腰绦上系了一枚盘螭碧玉佩，愈添他清逸出众的气度，彰显着他非比寻常的身份。他身材挺拔，气宇轩昂，比楼煜还要高上一丝，是个凤璋之姿的男子。

而最令她震撼的，却是他手中紧握的一支红篪，篪上刻了一双展翅翩翩的金色蝴蝶，栩栩如生，与浣尘的竟是一模一样。

青年男子悲伤转身离去，举篪在唇，黯然吹曲，正是《夜殇》！凄凉痛楚，断人肝肠，惹了许多眸光齐齐凝在他身上。

绾玥分明感觉到身后浣尘的颤栗，不须回首，她知道他二人定是故知了，若真的让他们错过，岂非误了男子如此绸缪的情意？

绾玥急中生智，朝了那公子的背影清越道：“这位公子，你手中的红篪我曾经见过，那对金色蝴蝶我印象深刻。”

浣尘怔了怔，扯了扯她的衣襟想要止住她的话，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青年男子霍然回头，急速闪到绾玥面前，切声道：“姑娘，你在哪里见过？”

“五年前我在一处碧桃林里救下了她，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好在救活了，但她容貌已毁，绝非你心目中清丽可人的阿蕖了，你还想见到她吗？”绾玥淡然如水，眸中带了审视的光芒盯牢他的眼睛。

“身受重伤？奄奄一息？阿蕖，你到底受了多少罪？是她害了你对不对？等我回国，必叫她生不如死！”青年男子眼中漫了悲愤，恨痛深缠。下一瞬，一把抓住绾玥的双肩，兴奋缕缕，“姑娘，快带我去见阿蕖，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永远是我最爱的阿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