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 秦淮遗韵 二(2/2)
门出台法律禁止或提倡,前明常有妻女充妓之罪,再受摧残也难唤醒怜悯感。凡此种种,帝国革鼎之后,对裹脚风俗采取自由放任态度。但即使如此,裹脚也很难契合时代。
柔弱文士眼里恰如其份的柔弱,在赳赳武夫眼里未免过于孱弱,等等此类情感因素,都是小事。
真正的矛盾在于,无论是跨海殖民引发的劳动力欠缺,还是苛求最高化利润早期纺织工业,它们都不许女人裹脚优哉游哉养在楼上。
资本懒得切实辩论裹脚美丑,女子走出家门补充劳动力,才是它最需求的。
凡是阻止资本剥削女妇劳动力的习俗风气,都是必须镇压的邪道。
泰武元年到泰武十年,秦淮河畔辉煌如旧。新式四科举子当时尚未褪去自卑,崇拜、羡慕、嫉妒、进而模仿前明文士fēng_liú,纷纷如暴发户一样扑向秦淮旧院,逐一享受验证文人笔记记载的风雅闺乐。
泰武十年到泰武二十年,新式四科举子发觉旧时高不可攀的四书五经文士一比一个落魄,渐渐泛起秦淮旧院不过如此的非议之声。新式四科举人考的是固定内容的杂学,能吟诗唱词琴棋书画的比例极少,即使精通也是无助于做官的业余爱好。先前为了撑面子不懂装懂继续夸赞那些书画名妓,直至有人挑破面纱,一个个相继露出与市井百姓驱同的粗俗爱好。
泰武二十年到三十年,秦淮旧院仍旧向高官贵戚提供服务,而不是相反。高官贵戚有什么样的精神需求,秦淮旧院就培养什么样的名妓,于是秦淮文雅韵味逐日消散。疑似寇湄的寇兰儿,就是卖兰花画卖不动,才黯然退入幕后变成**。
现今的秦淮河,裹脚艺妓渐渐退入舞台,新一批耀眼登台的是戏曲名家,昆腔长吟、俚歌清唱。
郑义随机走访旧院某楼,五六雏妓盛装演出新曲,词句细腻雕琢,曲调短快婉转。
鼎革之初,翰林院颁布律法审查书籍出版,民间文学创作对帝王戏、清官戏等讳莫如深。历经三十年时间洗涮,渐渐有人涉足禁区针砭时局,譬如此楼新曲,唱的就是明代中期高官子弟为恶,或许为了确保政治正确,内容以抨击明廷黑暗为主。此曲里的大反派是号称弘治三君子的刘大夏——郑义当年因为好奇历史悬案追踪郑和航海图纸下落,偶尔责骂刘大夏一句,导致刘大夏变成国朝钦定的伪君子大奸臣。该戏曲和其他曲目一样无视历史真相,污蔑刘大夏杀人夫夺人妻,人妻——也即是主角,不甘受辱欲趁夜入洞房刺杀刘大夏,惜未能竟功,遂横刀自刎。或许为了削减悲剧气氛或者渲染恶有恶报lún_lǐ,戏曲临收尾时,又跳出来权阉刘瑾,恶人斗恶人,将刘大夏发配甘肃。
内容是荒谬的,情节难带给郑义惊喜,唱腔亦不符合郑义审美。好在并非纯粹戏曲表演,五六雏妓`女扮男腔别有韵味,小胳膊小腿的武戏也常常令人会心一笑,再加上或明或隐的荤段子,已经足够用来打发闲时间,可比爆米花喜剧电影。
曲唱收幕,郑义丢下几枚银圆婉拒**接下来的肉戏,微醉走出妓楼。
归德府戾气冲天,扬州府老旧腐化,江宁府纸醉歌迷,哪里才是帝国真面目?
或者说,哪里才是我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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