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汉家女子(1/2)
午间,太阳毒辣,他们在树林凉荫里休息。鸣凰看看娘的伤口,还好,正在愈合,她放心了,靠在娘的身边抚弄着一丛野草玩儿。
柳夫人道:“画意说,你曾经找我问两脚羊的事情,是吗?”
“爹跟我说过了,”鸣凰闷闷道,“很惨,不想听了。”
“那你知道,我和画意就差点被人吃掉吗?”柳夫人的话让鸣凰一下子坐起来,惊诧地盯着母亲。
柳夫人背靠在树干上,把女儿搂在怀里:“晋朝皇家内讧,司马家族发生了八王之乱,为了能在夺得皇位的战争中取胜,他们纷纷雇佣北方夷族进入中原。刚开始,八王还能指挥他们作战,但是后来,随着各部族势力的壮大,形势渐渐无法掌控。八王为私利发起的战争,耗尽了国家的元气。中原空虚,外族各大势力乘势发动了对中原的大肆劫掠,他们纷纷举兵,称王称霸,抢夺土地、百姓和财产,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他,后天又大家一起杀,整个中原成了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
“我们当时住在洛阳,父亲和叔父都在朝中为官,还算是富庶显贵。我身处优越,无忧无虑,从不知饥寒颠沛,也不知战争是何物。十三岁那年,慕容部族杀进洛阳。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形同野兽。我父亲出使未归,叔父带着全家南下逃亡。一路上说不尽的苦楚,受不尽的磨难,好容易才到了长江边上。逃难的人拥挤不堪,一眼望不到边,可是渡河的船只太少,人们在焦急等待。这个时候,慕容部族和丁零人的马队风一样赶来,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携家带口,无处可躲,面对凶残的慕容士兵们,很多人不得已跳入江中,企图逃命。骑兵们左突右围,完全把百姓看作是兔狐一样的猎物,被杀死的、被马踩死的、跳入江中淹死的,不计其数。他们劫掠了数万百姓,驱赶着往北而去。我和画意与家人失散,裹挟在人群中,惶恐惊惧,不可终日……”
柳夫人的手指在发抖,鸣凰惊恐地看着母亲。
“这些异族士兵野蛮愚昧,他们杀掉男人和老人,只留下女人和孩子。白天里,他们把女人孩子杀了吃,以充军粮;夜晚,就是女人的灾难和噩梦……”
“当时我们俩就商量着怎么死,因为活着比死更可怕!死了最起码保个清白,求个解脱,再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是,我们毕竟只有十三岁,还是怕死的。快走到洛阳的时候,我的父亲竟然寻找来了,他拿着太守的手令见到慕容族首领,在几万人中找到了我们,用重金赎回了我俩。我们总算侥幸逃得一命,但是幸运的人能有几个?其他可怜女子被挟持着一路向北。听说,走到易水的时候,五万多人就只剩八千多了。太守向慕容族讨回这些汉家女子,慕容族不舍得,就把她们全赶入易水,淹死了,死尸堵塞了河道,易水竟然断流……”
鸣凰很多次听母亲讲她过去的事情,但都是过往的快乐和富足,这样悲情残忍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心随着母亲的每一句话而震颤而悲哀!她读过不少书,但书中对这段往事一笔带过,从不曾像母亲的亲口讲述这般令人为之变色。她想象这当年的这段情景,不寒而栗!
婉玉一直默默无声地坐在旁边,她看着颤抖的鸣凰,对婆婆道:“母亲,别说了,月儿被吓坏了!”
鸣凰抬头问道:“他们抓的都是汉家百姓的女子吗?”
“大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但混杂其中的也有很多是逃难的王公贵族和文武百官。兵荒马乱,无论官员平民皆携家带口,疲于奔命。刀枪剑戟之下,都是血肉之躯,哪里还有什么地位之别?”
“您是汉家女子,我身上流着汉家人的血,我也是汉家人啊!”
柳夫人宽慰道:“北朝立国也二十多年了,还算太平。汉人北人同朝为官,互相联姻,也没了多大区别。其实,何止是普通百姓和弱女子灾难多多啊,即便王室显贵,也动辄就有刀光之灾、战乱之苦!即便侥幸躲过这些,又有家族的自相残杀在等着他们。人啊——”
鸣凰闷闷不语。她在父母兄长的呵护娇宠中长到十六岁,她从别人身上看到生活不易,但她自己还不曾对此有更深的体会。虽说边城生活苦,对她而言,不过是吃住行条件不好,但还说不上性命之忧。可是,母亲的讲述让她心头蒙上了阴影:她的人生并不是一片坦途。
母亲似乎看出她的心事:“月儿,我为什么要让你像男人一样读书习武?我并不认为女子文武兼备就能保一生性命,但最起码也能像男人一样,面对强敌和屈辱,慷慨一战,死而英勇,而不是像那普通女子一样含恨忍辱!”
母亲的解释比父亲的更明朗,鸣凰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
队伍又启程了。
元韬依然郁郁地走在最前边,他的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俘虏。俘虏中有男人女人和孩子,有的还是部落里的显赫人物,但他们进入京城后,都是要发配为奴的。从此,他们的命运便不在自己手里了。
以后的几天里,鸣凰变得郁郁寡欢,时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婉玉对婆婆道:“妹妹是不是被吓着了?”
柳夫人道:“她胆子肥着呢!要是被吓着倒好了。”
鸣凰不高兴,元韬也不高兴,吉青在想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只有小草年幼无知,不知道什么叫愁。她在婉玉的怂恿下给鸣凰唱歌、跳舞,讲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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