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演戏(1/2)
自入卫尉府已有近三月,言宛一次都没出过门。她也不想出去,外头没有她想见的人,除了萧慎一家,她和这个世界已没一丝牵连。
白天外头气温已很高,马车四壁皆是薄纱,既透风又便于观景。
看着熟悉的街影从车外掠过,像刚添不久的伤口又被粗暴摁了几下,痛得直想吸气。那幕幕绝望奔走的场景,当时没闲暇感伤,现在想来,只替自己心酸。
玉琰坐在她旁边,一路淡淡看着她的侧脸,似刻意又似无意。他一向沉默寡言,言宛习惯了这种安静,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出神。
到萧府门口,玉琰在车里等她,言宛进去。
才短短两三个月,萧府几乎已成废墟,从大门口到后院,一个下人都没遇上,连大门都是她自己推开的,没有门房。
园子和廊桥无人打理,荒芜凌乱,香蕊正在池里洗衣裳,看见言宛愣了愣,才缓缓站起来。
她一身荆钗布裙,高搀着袖子,手上的皮肤比原先糙了不少。
原来谢氏身边仆婢成群,她除了偶尔端个茶递个水,算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什么活都要干,脸上却一如既往地平和从容,毫无凄怨之情。
言宛对她满心感激。
青杏、福儿等人早不知去向,司婆子也回乡下养老去了,如今府里下人散尽,除了香蕊,只有一个刚买的小丫头,丑陋憨蠢,只能干些最简单的粗活,若是以前,肯定入不了萧府的眼。
令人欣慰的是,萧大郎上月回来了,言宛在谢氏的屋里见到了他。
萧恒本就比萧慎大了十余岁,又久在边关经风历霜,乍一看是个中年糙汉,但略一接触,那身气度、智慧又不禁令人仰视。可能因为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他目光有些不振,面部线条绷紧,像隐忍着无数怨怒与担忧。
两兄弟五观略有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但都给人正派、内敛的感觉。
谢氏还卧着床,但比最后一次见时好了些,想来大儿子回来,对她也是个安慰。
她被萧恒扶起,看了两眼言宛的装束,
“你可还好?”
言宛这才留意到谢氏的衣着比以前更朴素了,像一个寒门老太太。萧府虽被抄了,怎么可能连原来的衣裳也没了,想来应是境遇一落千丈,连心也跟着卑微了,没法理直气壮地华衣贵裳。
言宛忽觉自己的鲜衣靓裳很扎人眼,有些心虚气短,
“好。我在卫将军府当侍剑,公子琰答应我一年后将小郎调回来。”
谢氏与儿子对视一眼,都未见多少喜色。言宛知道他们在半信半疑,对自己的“侍剑”身份更是不信。像她这样的,求男人办事,能交换的无非是自己的色相。
但多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
走出萧府大门时,阳光正耀眼,言宛仰脸眯了一下眼,心像压了数月的巨石,忽然有人帮她分担了一半的重量,松驰得轻飘飘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萧恒回来了,而且看着像个靠谱的人,谢氏老有所依。至于他在萧慎和萧尚文一事上有什么打算,下次问便是。
马车上,玉琰见她与来时神情迥异,虽还是一言不发望着车外,但眉眼轻扬,对车外的景物也有了兴致,便动了动唇想问,但终静望了她片刻,什么都没说。
车到卫将军府,两人一道下车,迎面便见一个内官上来,像已候了多时,
“公子,青阳公主来了。”
内官是宫廷派驻在皇子府邸的宦官,是皇子的家仆,但有品阶。玉琰虽不是皇子,但他的父亲是。
玉宗明是先皇的嫡子,血统不知比玉珣、玉琛哥俩高贵多少。他死后,府内内官人数一直保持着在世时的规格。玉琰自任卫将军后另开了府邸,胜国夫人便将几名内官拨给他,让他们常在两府之间跑动。
这内官说的青阳公主便是青雁君。
言宛忽觉大晴天飘过几朵乌云。她对青雁君的印象除了厌恶,还是厌恶,当然,这种态度源于青雁君对她的种种鄙薄羞辱,要是在此地狭路相逢,她如今寄人好友篱下,完全处于劣势。
为了避开这个霉头,她立刻丢下玉琰,急步走入左手的一条小径。小径绕过前院,直通她住的后院。府里客至,一般都会被引至前厅奉茶,想来青雁君应该也在那里。
玉琰望了眼她匆匆离开的背影,问内官,
“公主现在何处……”
小径两旁全是花树园圃,这个时节春花落尽,一眼望去全是油亮亮的绿,使得那一抹石榴色的人影显得格外鲜亮。
青雁君不好好在前厅候着玉琰,居然跑到这里闲逛来了!和她每次的出场一次,又是一身华裳美饰,衣不惊人死不休。
她今天穿了件孔雀罗的大袖衫,裙幅之大,逶逶迤迤,阳光照在衣料上,折射出熠熠的光彩。
与之相比,她身旁的郑明霞虽没这般夺目,但一身樱色衣衫既婉转,又不失明艳,让人不能小觑。
见到她,青雁君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鄙夷,只不过这次尤胜从前,还多了愤恨之色。
青阳公主苦恋公子琰多年而不能得,人尽皆知,见到她有这种表情,言宛非常理解,且十分过瘾。
她视线掠过青雁君,落在郑明霞脸上。
这个外表柔婉娴雅的女子,眼底像蛰伏着一条毒蛇,随时准备一等她落单,便亮出毒牙,取她性命。
如果目光能转化成刀枪,此时两人之间应迸出“铿”的一声锐响,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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