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脸面儿(1/2)
叶裔勋顾忌金氏颜面不愿与其撕破脸皮,她毕竟是叶家正室夫人,更是孩子们的母亲和祖母。他单打发走金氏近身的几个老妈子,这里自然包含琪红那位同乡大姨。同她们一字未提造谣小姨奶奶之事,皆找了不相干的旁由。才多大的宅邸几十口人,竟闹得拉帮结伙明争暗斗滋生是非。他回老宅仅月余,早有人赶着来邀功、污蔑、谄媚、汇报,谣言是怎样散布的已全然洞晓。还没到奉天城最热的天儿已经把他憋闷坏了,他实在想念小公馆的安宁。已然杀鸡儆猴震慑住金氏母子,他只想快点回到那边去。
金氏在叶家做了几十年夫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受尽婆婆与万氏的欺辱,她实在是受够了!她堂堂正正八抬大桥娶过门的正室正妻,居然叫两房姨太太压在头顶上。万氏固然骄横可恶,可好歹限于宅子里外人是不晓得的。单氏过门甚至未给她磕头奉茶,更不肖说做寿之日令她难堪。她在一众亲朋面前颜面尽失,她怎么能不恨?找三两个老仆往外散散谣言,不安于室向来是大忌,煞煞裔勋余姚二人气焰也是解气的。怪就怪到启洺蠢笨,千不该万不该由他跑到父亲跟前去揭发,启洺到底年轻沉不住气。裔勋既往不咎,假装不知内情,没有苛责他们母子。启洺近来也夹紧尾巴做事,尤其在父亲面前更像只病猫。眼睁睁看着仁平更上一层,又瞧见凤杰进来分一杯羹。他不觉自己天资平庸骄傲自大,只觉父亲对其严苛,使他又忌惮又想得到认可。厂里日常管理勉强说的过去,但论经营之道他实在凡才浅识,故知凤杰过于滑头仁平不是自家儿子,裔勋也只得暂用他们。营生连年难做,启澄启涏仍小,实无家骥人璧之辈。启洺苦闷时乖命蹇,遂常常出没风月之地,沉溺于美色之间。回至家中更觉卿卿索然无味,稍有不悦便打之骂之。或许只有在施暴卿卿的过程中,启洺才觉得自己是得意成功之人。卿卿逆来顺受这种新旧伤交替的日子,更助长了启洺嚣张气势。
仁平捡余姚不在时来小公馆看望母亲。事后余姚本想借来仁平的帕子瞧瞧,但始终没有碰见他来访。她懂仁平的用心,避嫌不见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也只有这样他们共同的“东家”才能真正的放心。自从打发了琪红,杜婶儿较先前更谨小慎微的服侍。余姚叹息谁比谁活得容易呢?
她更频繁的去晓南阁了。去那里听戏品茶,与棠柠悠然相处,那里成为她新的小天地。之前组局打牌三缺一,棠柠总愿亲自顶上去。一来不能散了局没钱赚,二来也可打发时间消遣。自余姚来后她便不怎么上去打了,实在没办法她也叫着余姚跟着一块去。有时众人拉余姚下来一起玩,她始终没松口答应。倒也不是担心输钱,她是担心裔勋得知会不喜欢。晓南阁里来往些新派的夫人姨太太,也来往些官宦商贾大兵。他们形形色色,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有的事情余姚能看明白,有的事情她还是看不懂。棠柠笑她是裔勋养在温室的花朵,不知世间百态。她只笑自己活成了裔勋想要的模样。
有时她俩坐在二楼的小隔间里向外望,棠柠熟知她每位客人的底细,当笑话似的讲给余姚听。瞧见一楼穿灰色长褂的男人了吗?那是新晋发财的张三先生,还没摸清门路不大好意思上楼打牌;刚走进去的李四夫人,最近在捧一位蹦蹦戏小生;昨晚在这打通宵的王先生,领在身边的是他姘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赶忙趴在余姚耳边道,王先生带来的姘头讲,她的一个小姊妹跟叶家大少爷最近打得火热,叶家少爷挥金如土很是阔绰,引得众人羡慕不已,还在桌上寻问叶家什么根基。余姚瞪着眼睛惊叹,启洺这是去了?棠柠悄叹,这是遇人不淑被传了出来,被裔勋知道怕是要气死。棠柠不忘嘱咐余姚,切莫告状对己无益。
棠柠来了兴致会让余姚教她读书写字,余姚闲的发闷也请棠柠教她弹琴奏曲。她检查她写的毛笔大字儿,她听她弹得琵琶小曲儿。她得了好东西一定分她一份儿,她知道任何秘密绝不瞒她。是怎么样的姐妹情深呢?也许就是看见对方,就看到了人世间的另一个自己。茕茕孑立,伪装卖弄,堆着笑脸活着!什么时候真的笑贫不笑娼了?没有的事。他们一面与你笑脸相迎恭维你穿金戴银,另一面照样骂你姨太太窑姐儿出身。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挣来尊严?单余姚不要再回老屋忍受饥寒交迫,苏棠柠不要再被人卖来卖去颠沛流离。
棠柠很久没回王府,泊川重病卧床数年的夫人,竟渐渐好转已可扶着下地,操持府中内事。这位王夫人秉性温顺大方,待棠柠也算客气。奈何王家族中老辈皆在,封建礼仪之风实属顽固。王泊川营生乃全族所有,他家这支仅占了几股。掌柜之位是族人推举而上,凡遇大事大决必须请族人共同商议。要棠柠回王府做个跪地奉茶的姨太太,实在不是她的本意。她有立身根本无须看人脸色,已于泊川商量离婚。泊川虽不是老派封建,仍爱惜颜面,恐族人外人笑话。泊川不愿放手棠柠确实美不多得,可棠柠今时的性子已不是泊川能降得住的了。余姚问她,对泊川有无感情。棠柠只淡淡回,她越活越爱自己。选泊川时看中他的家世简单,以为会是自己最好的归宿。怎料世事无常,总不得咒他夫人早死吧?棠柠不是那般心胸狠毒的人。缘分来了又走,是上苍再次对她开玩笑。她依旧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