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夏燃从公车下来，转身就看到“原石公园”几个时尚动态大字嵌在前门花坛上方的铁架上，在暮色中闪闪亮亮。单看这恢宏开阔的前门建筑已与十年前截然不同。

今天，是注定难过的一天。

拾级而上，夏燃抬头看到一对父母吊起中间的小孩笑着跨下台阶、三三二二的行人边说边笑悠然与他擦肩而过，一派祥和安乐的缓慢景象。这让他不禁怀疑，不久前经历的那场生死战争难道是场噩梦？

走了一会，突然咔咔的几声，两边树上挂的彩灯全亮起来，周围一片黄澄澄的亮堂，夏燃低头看了眼怀里随风颤动的金色涅芙。

爬到山腰大平台，修了新雕花石栏杆，平台左侧树影中隐约矗立一座新孤寺，背对平台，面向山下灯火。

原石很大，十年来把后山也开拓了，所以等夏燃从山下围着山转了一圈到达山顶时，时间不知不觉已晚，下山的人越来越少，越往上走越感肃静孤寂。

山顶是恒诺的制高点，竖立着一座恒诺开国帝王星笑的巨型雕像：他一脚垂下，另一脚踩在王座上，胳膊往屈起的膝盖上一搭，优美的下巴随意靠在胳膊上，桀骜不羁笑看着山下万家灯火。王座下面是辽阔的环像云海长廊，视野开阔，是恒诺看日出日落、和星星的最佳场所。

以前爸爸会经常背着疲累的妈妈，牵着他爬到山顶看星空，每当这时他会嘟哝抗议父亲不抱他，父亲说，“男孩子要顽强和自立。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妈妈看到他可怜巴巴的小脸，会下来抱起他，笑着一起登上云海长廊。现在他觉得这山比以前好登很多，没以前那么累了。

转过弯，认出路灯下静默竖立的庞大雕像，他抛去疲累，与心里千斤的沉重，振一振精神，从雕像王座下冲过去，身子撞上云海长廊的铁栏杆，大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真痛快！夏燃看着山下的璀璨灯火，突然视线模糊了，十年了，……不在了……

“咚！”子碰撞的脆响。

夏燃这时才闻到一阵酒气，他转身，勉强分辨出雕像的阴影里靠着个身影。他想到刚才自己那么肆无忌惮的狂吼，瞬间尴尬，想赶快离开，于是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打扰了。”他把涅芙摆在王座下，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为什么今天献花？”突然响起声音，嗓音低沉悦耳，带着醉意。

十年前的今天，刻骨铭心，夏燃突然失去一切，从天堂坠入地狱；十年后即便回想依然痛彻心扉。他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这是爸妈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那人身形摇晃了一下站起来，夏燃注意到四下无人，不想久留，找句话告辞得了。

“真巧。”那人走了出来。

“嗯？”

夏燃看他，昏暗灯光下，此人身形欣长，衬衫凌乱，头偏向一边，微卷长浏海遮住整半张脸，一个小辫扎在脑后，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走来。虽然没看到这人的脸，夏燃的心却怦地跳动了一下，他感觉从没见过这么丢魂落魄的人，这么……悲伤的人。这种悲伤……无法形容……压抑深沉痛苦……不，这些都无法形容。

“你每年都来吗？”他步伐带飘擦过夏燃，走向云海长廊。

擦肩的同时，夏燃又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奇怪，这压迫感是从何而来？

夏燃站在原地随他转了个方向，考虑要怎么回答才能立即脱身，但是没想到合适的话，“不，十年没来了。”

“十年？对人类来说，是挺久的。”他双肘搭在栏杆上，手里提着个子。

夏燃今天的心情不好，根本不想陪陌生人聊天，况且明天还得大清早去部队报道，“走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人不答反问，“你最爱你爱人的哪一点？”

夏燃诧异看向那人，太唐突了吧？路灯杵在雕像脚下，所以灯光是打在长廊上的人的背部，他宽臂窄臀，后背在衬衫下呈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知是昏暗灯光的原因，还是此时山顶四下无人的氛围，在某一瞬间，夏燃突然看到这个背影里暗藏一抹仿佛来自宇宙最深处、深邃至极的孤寂。这种孤寂……他懂。

一种没来由的、说不清的亲切感满溢夏燃的心田。

无法拒绝……

因此夏燃说：“爱他高iq，有个性，挺漂亮。最重要的是，”一说到宁澈他不自觉笑了，“我跟他是青梅竹马。”

那人转身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个笑，他静默望着夏燃，“你很爱她？”

“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你很幸运。”

或许是这个话题打开了夏燃的心扉，或许是今天一整天的心情太过沉重和压抑，他有兴趣听听别人的故事了，可能会让心情不那么阴郁。而且这里充满美好回忆，他愿意敞开心怀畅谈一番。他想：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等下就天各一方，谁还记得谁呢？

“你呢？”

那人拿起酒猛灌一大口，夏燃才注意到他喝的是威士忌。

“我？”他抬头望着王座上的雕像，凄然笑了下，“笑容。太纯净。它可以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夏燃呆了下，起先没明白他说什么，而后了然。

那人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除他之外，我在小孩脸上都没找到这种高纯度的笑容……”他不说了，又灌下一大口。

——夏燃吹了声口哨说，“那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