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进退两难(1/3)
杨不留捧着茶炉,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当中,睫毛上落了雪,被炉炭的热气晕成细密的水珠,坠得她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睛,眸光温吞一闪。
她问了话就等在那儿,没急着上前。落在茶炉上的雪小小的惊呼着“呲啦”一声,晕在炉边,转瞬无声消散。
诸允爅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先前北境传信皆是暗中往来,斥候战马都是灰土土的旅人打扮,但这会儿镇虎军的战马披盔戴甲的拴在门口,杨不留出门送药回来搭眼一瞧,形势如何,想必当下便能料出八九分。
然而北境压着镇虎军的尊严,肃王以其为荣,亦为三年前遭受叛敌一事在心底埋了一根刺——事关应对敌情,他宁可在凛冽寒风里自我鞭笞着考虑战机,也不愿将其分毫假手于人……归根究底,多少有点儿讳疾忌医。
岳小将军眼瞧着门外杨不留冻得泛了青色的指节,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说句话,杨姑娘还在雪里站着呢……”
诸允爅这才回神儿,手忙脚乱的把他那点儿飘忽不定的纠结撕扯着丢到一边儿去,麻利的蹿到杨不留身边儿,把人裹进了门。
孟歧洋洋洒洒的三张信纸就摊在桌面,杨不留没搭眼去看,沉心静气的摆好茶炉换了热茶,目光在诸允爅的脸上顿了一下,轻声道,“竹叶茶,清心降燥的,这会儿喝正合适。”
肃王无意识的应了一声,绞尽脑汁的正琢磨着怎么把杨不留搪塞回去,孰料这姑娘压根儿没打算多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诸允爅一愣,半晌才回过味儿,心道,“这怎么什么都没问就走了?”
他猛地起身,抢在杨不留打算顺手带上门的空挡把人捞回来,沮丧道,“你就不想问我甚么吗?”
军情相关,杨不留原本便没打算多话,她抬眼看他,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门口战马上背着斥候令旗,要么是北境叶方二位将军的急报,要么是最近抵达四方守境的监军派遣——但倘若单是战报,殿下不至于心生纠结……”
杨不留停在这儿,没继续往下说,脸上一副“你若是想让我知道我便知无不言,你若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会多问”的神色。
杨不留的善解人意从不隐晦遮掩,倘若她当真无意,怕是连这屋子的门都不会进。但既然来了,便是笃定自己会有可用之地。
最不济,当一颗沉心静气的定心丸也是好的。
肃王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心思诸允爅后知后觉的思忖明晰,他沉默良久,到底是把杨不留按在茶炉旁的位子上,先让她暖手,转身掀起眼皮,看着岳无衣点头示意,岳小将军当即领命退下,随手扯了件儿长裘候在门口。
北境三年前的血战萧杀至今,午夜梦回时,肃王仍觉心有余悸,凄惨历历在目。
诸允爅本以为历经东海战事之后,心上划烂了又结了痂留了疤的旧痕便不会疼得那么咄咄逼人,但血海和尸山重叠交错,凄风苦雨混杂着嘶嚎呼喊,整整三年,那些亡故的残魂碎魄也没能彻底放他一条生路。
故而他不太愿意多言此事,寥寥几句,含混的把那点儿过去一语带过,杨不留也没多嘴,甚至为了维护他不可见人的脆弱,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杨不留放下信纸,轻轻在纸面上铺展了几下——兵部监军与一军统帅大多各怀心思难以磨合,孟侍郎这封信越过京中直接送到肃王这儿,摆明了就是别有用心。肃王这会儿忧心的绝非是排兵布阵,而是下达指令之后,他该如何在各方混乱里周旋。
两厢沉默时,淡竹叶的清香翻涌着从弹动出声响的壶盖边缘溢了出来,杨不留伸手在上面点了一下,猛的一缩,捏搓着指腹,转而看向正在反复折磨着茶杯的诸允爅。
杨不留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瞬,继而垂眸搭在他因过于用力而抠得发白的指尖,缓声道,“北境三年前一战过后,倘若再遇相似险情当如何排兵布阵,殿下和诸位将军想必已然做过无数次的沙盘推演……无论主帅是否在营,叶将军和方将军应当都会有随之应对的预案,虽不至于莽撞行事,但殿下可是觉得二位将军出兵压境之举,不甚周全?”
“兵法诡谲,刀剑无眼,上了战场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万全之策,但凡动兵,均有利弊相随,这个我倒是不担心……”诸允爅缓缓笑了一下,沉声道,“叶胥方辰其实有点儿心急……虽说东西两线他们二人亲自压着比较稳妥,但主营现今为首的于飞是先锋营出身,不见得稳得住,尤其是还有个孟歧在那儿瞎掺和——倘若京中不准我回北境,最好的应对之法是让方辰撤回主营,东线加派兵马,再跟北直隶关口通个气儿,让李廷治下的守军把防线向北移。北直隶到北境之间少有民居,地势比较熟悉,应对敌情不成问题。况且北直隶乃是辖北重地,如若军情危急,李廷亦可直接调遣守境的镇虎军,方辰留守主营也会更加游刃有余……只不过,要是寻常的军阵也就罢了,拓达非要摆出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架势,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归根结底还是沉疴旧疾未愈,皮肉新伤又来,肃王殿下再清风霁月大气沉稳也远未至而立,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儿落在头上,难免心里犯合计。
杨不留歪头盯着诸允爅眼尾的泪痣,似是想起这人酒醉那日,她鬼使神差落在上面的一吻,无故生出些羞赧,视线微微错过又收回,末了定在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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