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日薄西山(1/2)
荒宅一行折返,已是炊烟袅袅,日暮斜斜。
北明王朝的辛秘旧事杨不留并未急着细究,两炷香不到的时辰就暂且把这篇翻过,肃王和时慕青被请回堂屋里喝茶时也没揪着那点儿被赶出门外的委屈不放,片刻不误地商谈起时家旧案牵涉文家账簿并着南境富商巨贾的探查之事经此番详谈,郎七起初待杨不留迫于先主血脉的顺从试探彻彻底底地沦为不分是非道理的言听计从,连带着对肃王殿下的爱答不理都热络了几分,临别时甚至还有模有样的长揖一礼,聊表认可敬重之意。
肃王微微颔首回礼,不甚介怀郎七西域鹰犬身份似的,“日后有劳了。”
郎七一怔,对这点儿献殷勤有些莫名其妙,惊诧了好半晌才从肃王殿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托付里咂么出几分郑而重之的味道。
行伍间征兵用人自有其法,肃王殿下“委以信任”的法子屡试不爽,说白了就是唬人替他卖命,对付傻小子一骗一个准儿,哪怕城府深重,也难免会因着他放低的姿态,稍稍松懈几分,容他日后再有机会趁虚而入但试探归试探,肃王待人历来是真心对真心,假情换假意,面子上看不出来,全凭自己琢磨。
郎七没着了他的道,但也兀自替肃王殿下这郑重托付寻了个忧心杨不留的缘由去处,正儿八经地又施一礼,拱手送别。
杨不留对诸允爅那点儿小心眼儿再清楚不过,绷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看着两人各怀鬼胎,忍着笑意爬上马车。
孰料前脚还温润端方的肃亲王,后脚坐上马车就开始西子捧心,一会儿伤疼一会儿头疼,逗得本在荒宅门外候得昏昏欲睡的小哥俩儿一边儿赶车一边儿偷着乐。
诸允爅顶天立地的个子别别扭扭地窝在马车角落缩成一大团,哼哼唧唧煞有介事道,“……我可没生气,我生哪门子的气?”
杨不留讨好地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顺毛捋了几把,“我错了,你告诉我我错哪儿了,我下次注意。”
“……”诸允爅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想笑,憋住了。他近来发觉杨不留哄他哄得十分上道,俩人一来一往颠了个个儿,偏偏肃王殿下待她哄姑娘家似的法子很是受用,掰扯着杨不留的手指头半真不假道,“我被郎七从屋顶揪下来的时候你居然在屋里笑出声了。”
杨不留一时怔忪,微微扬眉,一言难尽地眨了眨眼睛,噗嗤一笑,“……我的错。”
诸允爅胡闹得逞,屈指在杨不留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随即牢牢扣住杨不留的手,轻声道,“郎七的事,你不说,我不问,只不过终归是西域鹰犬,以我的立场,待他难以尽信,周子城太闹,你再来这儿记得带着小林柯。”
杨不留捏了捏诸允爅的手领情,把话听完抬眼一惊,掀开车帘,正撞见林柯小小年纪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忙问道,“早先在泗水的时候不是说,忙完这边,过几日就要去东海的吗?”
林柯没说话,拧着眉,深沉地晃了晃脑袋。
诸允爅知道这小子一天天脑子里在琢磨甚么。
小少年因着父亲战死东海得以随肃王回京,这些年在五军营历练小有成就,性子沉得住,却难免心生冲动,有意继承亡父遗志,前往东海一展抱负肃王和岳无衣对这小闷罐子难得的主动开口并无过分苛责劝阻,倘若不是京城南境之事可信之人不多,也断然不会把他这么个小少年揪回来襄助。
然而随行杨不留偏害得她落入险境,林柯虽未受责备,这些日子却自顾自的难捱得紧连一人安危都护佑不得,镇守东海又谈何天方夜谭。
小小少年的怨怼哀愁在面对真正的家国大义时落差犹如瀑布飞溅,这会儿一根筋绷在杨不留的生命安危上,任谁也没得劝。
肃王那一道命悬一线的刀伤难养,除却那日脸色惨白地随着孙诚在土匪山头走了个来回,孙副统领作何行事安排诸允爅一律不做干预,优哉游哉地窝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养伤,日子过得堪比耄耋老人。
孙诚起初对肃王的伤势心存疑虑,偷来肃王殿下的药方跑去徽州府审度校验方才确认这伤势究竟是何其艰险孰料孙副统领为所欲为的念头没等萌芽,种子先被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剜了出去。
孙诚身边鞍前马后地跟着一位陶侃。陶大人长了一张十分好捏的软柿子脸,谁成想这何其无辜的一张面皮底下是一条铁打的脊梁骨,暗中又有西域鹰犬设限盯着孙诚的动向,玄衣卫行事束手束脚,当着肃王的面又不好大张旗鼓太过造次,圣旨落定便未再停留,灰溜溜地先行一步,带着京城援军回京跑了。
时至此时,南境一番乱局方才勉强重回正轨,暗中布置徐徐按部就班。
盛夏渐至。
陶侃终于一丝一缕厘清了南境招安山匪详情,得了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晒太阳的肃王殿下“临危授命”,带着肃王老早就写好的请罪折子,并着招安安置的奏折跟着留下善后的金吾卫回京复命。
一道登上御阶宝殿的还有宪王殿下的染血衣冠,和一则拼死御敌伤重不治的讣闻。
洪光皇帝时隔许久坐在了冰凉的龙椅之上,捧着宪王的衣冠沉默半晌,眉间川壑纵深,浑浊的眸子里是无以分辨喜怒哀乐的深沉。
良久,洪光皇帝站起来,睨着阶下朝臣,老泪纵横,无声哀恸。
“宪王是朕的儿子,他为截拦叛军而死,追封入陵,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阶下众人伏地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