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3)
忠恕吃住都随着老秦三人,光阴荏苒,不觉来到阿波大寺已经三年,来时的衣服已经旧小,老秦找来寺里染制的布料,自己动手给他缝制了一套宽大的袍子,冬天山上寒冷,史胡子怕忠恕受冻,悄悄跑到森林里设陷阱抓了几只兔子,剥皮做了件小背心。天风做了掌教后寺里的规矩严格起来,道人们不能饮酒食荤,更不能杀生,监院法言负责督查道风,他见到背心,明知如何得来,也不苛责。
老秦约摸自己要比忠恕的父亲年长,就让他称呼自己大伯,史胡子和老阿就顺势成了二伯、三伯,忠恕自记事起就和老秦三人日夜相守,进山前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初时老秦三人做活,忠恕在一旁观看,后来就帮着投柴看火,两三岁时,老阿出去挑水,来回都把他驮在肩上,身材稍长,就变成老阿一手扶担,一手携着他。忠恕天真烂漫,寺里的道士,特别是年轻的下一代弟子,一有空就来逗他。忠恕搞不清各人道行职司,老秦就让他统统称呼道长。小孩子学话快,五岁时不仅能操西域胡腔模仿史胡子说话,还能用突厥话与老阿拉几句日常,只要老秦和史胡子不在眼前,老阿就拉着忠恕教他突厥话,小孩子从没到过大漠,没见过马匹、弓箭、穹顶,但这些词非常新鲜生动,忠恕听一遍就记在心里。
自忠恕出现在阿波大寺,天风每日都在暗中观察,寺里外松内紧,森林里的警戒一直没撤,两个师弟还一直住在厨房隔壁,但三年来寺里没有异常,也没人上山来探望讨要孩子。这孩子就像雪山飘下的云气,倏忽而来,散在寺里就留住不走了。
而山下传来的讯息则令天风隐隐不安,大业十三年,杨广在江都被叛变的禁军杀死,已经攻占长安的李渊立刻称帝,国号唐,建元武德,定都长安。
天下无主,各路豪强纷纷称王称帝,一时之间,原大隋疆域内帝王林立,势力强盛的李渊、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刘武周等人都想一统天下,中原处处征伐干戈遍地,而几乎每个较大的山头里,都有朝阳宫门人,他们各为其主,或运筹帷幄或执戈陷阵,什么清静无为惟德是务,早就抛诸脑后。武显扬投奔突厥,被封为定杨可汗,除了许逊、辛獠儿,梁师都、冯瑞、李正宝、林世一等朝阳宫门人弟子,也跑去依附于他。武德元年四月,武显扬和突厥骑兵一起围攻太原三郡,镇守晋阳的李元吉狼狈而逃,武显扬就在晋阳驻节,招募兵马,隐然有南取长安之意。听到这个消息时,天风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如果突厥骑兵重新出现在河西走廊,朝阳宫将无宁日,他不断派出亲信的师弟下山打探,却发现武显扬突然没了消息。
三年来,明德已把师父周君内的道统著述恢复大半,法言、陆变化、范虚、吉文操、安仲期等人潜心于道,功法大进,连晚一辈的吴真、尹天官都已开坛授法。掌教天风亦喜亦忧,同门道行猛进,说明封山之措有了成效,朝阳宫道统渐渐纯正,但他本身的却修行不进反退。他跟从周君内二十余年,师父表面上对待他与其它人无异,但从日常随侍的点滴,他能感受到师父对自己的悉心栽培,师父总在不经意间,通过微不足道的细节表达自己的好恶,若有若无,不着痕迹,非具见微知著的观察力,无法体察师父的苦心。周君内晚年,可能预感自己俗日无多,行事不像过去那样遮遮掩掩,让朝阳宫退出俗世纷争的意图昭然若揭,天风作为监院,勤修道法,希望助师父一臂之力。哪知师父大彻大悟,撒手归仙,自己一夜之间成为朝阳宫的掌事之人。
天风自感才德俱不足以当掌教,比之师父更是望尘莫及,但他视师父如真神,师父让自己当掌教,虽然一时不能体会深意,但想师父的安排绝对不会错,自己只有奋力而为,按师父的教导行事,方才不负师父的苦心孤诣。武显扬等人意图篡权,双方火并,他以弱势而重创武显扬,得益于师父密授的剑法,显然师父早料到会有此变,武显扬等人下山后,他果断下令封山,去俗存道,潜心修真,三年来,朝阳宫道法已成气象。但有武显扬这样的虎狼在侧窥视,以无为之肉身对蛮横之刀剑,朝阳宫能幸存吗?他整日思虑此事,不自觉间沉溺于内丹之学,苦修清宁生,自感对本门武学领悟日深,道法却日渐隔漠。每每想到这事,他都是惊出一身冷汗,但又无力自正。
这天,老秦在灶旁忙活,忠恕坐在一旁小凳上,帮着往灶里添柴,安仲期的弟子陆恒来厨房取水,逗了忠恕几句匆匆走了,把一本《洞仙谱》遗漏在厨房,忠恕好奇,取过来翻看。《洞仙谱》是南朝道人作的伪书,讲述左慈、葛玄等前辈高道的神迹,忠恕一字不识,但书上有不少插图,图中之人仙风道骨,长衣飘飘,或骑驴行走在村陌,或坐船行驶在波上,老秦见他看得入神,心中一动:该教孩子识字读书了。当天晚上,等忠恕睡着,老秦向史胡子和老阿提起想让忠恕读书的事,史胡子和老阿都赞同,但说到由谁来教他,却都犯了难。老秦和老阿根本就没读过一天书,史胡子说自己在故国是有名的智慧之人,精通胡文,汉话也说得流利,汉字却不识几个,寺里的道人们每天打坐诵经,忙忙活活,不可能做一个幼童的蒙师。最后还是老阿提议,让史胡子去寺里借些《洞仙谱》之类带插图的读本,他脑子好使,就算看不懂文字,猜也能猜出故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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