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浮云蔽月芒（3）(1/2)

蒲珏不禁莞尔，不再与他斗嘴，转身去探其他的房顶。

一圈下来，听到、看到的无非尽是一些家长里短，没有太多的异样，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便是房东王水生似乎跟那疯子的母亲比较熟，给她们送了些柴火过去。两人便挑了一间废弃的旧房子落脚，打算先休整一下。

太阳渐渐开始西沉了。落日的余晖撒满了大地，蔓延了半个天空。

落脚的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的声响，接下来是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

“这种没人的破地方，这些人过来做什么？”蒲珏心道。两人轻手轻脚找了个房间藏了起来。

这房子里到处都全是蛛网和积灰，梁平连忙用手拨开这些尘灰。不料这一拨，灰反而散得漫天都是，呛得蒲珏差点就打个喷嚏。幸亏捂住了鼻子，才没有真的呛出来。

接下来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捆柴的声音。

“原来这村子里这些废弃的旧房子被他们利用起来了当放旧柴火的地方了。妙，妙！”蒲珏心想。这时，梁平指了指门后，趁着屋子里光线较暗，两人便转进了门后。

那两人并没有发现蒲、梁二人，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她们一边拣着柴火，一边开始交谈起来。声音极大，也带着极重的口音。蒲珏仔细听辨，虽分不大清某些地方的发音，但因为这地方本来说的音便跟洛阳雅音极其相似，细细听来，约莫还是能听得懂。

只听一个妇人道：“今儿个卧疯子可疯咧？”

“是啊，他娘的嘞，吓得我个娃儿一直不敢出门。”另一个妇人一阵叹息。

“可怜的！我跟你讲，她娘还是我二叔的女，年轻的时候长得心疼的很。你是后来嫁进来的不晓得，二十年前，我们这村子里，多少人欢喜她。”

“那缝线的女人竟然是那位疯女的母亲，居然那么年轻！”蒲珏心中一阵惊叹。

想到这里，不由得豁然开朗。确实，只有母亲才会对女儿照顾得如此细致入微。但是想到那女人形容枯槁的模样，蒲珏不禁联想起自己母亲来。母亲的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甚至年纪还可能稍长几分，却保养得体，仍然风华绝代。心道，“女儿疯了，这人真不知道遭遇过什么折磨，现在又是孤身一人。”

“讲是这样讲，要是，要是上邽……”女子叹了口气，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只听她低声道：“嘘，这件事悄悄的讲，叫哪位官爷过来抢税的时候听见了，那还不要了咱们全村人的命了。”

“上邽？”梁平身子微微一侧，似是想听得更清楚些。

那两人却没继续在这话题讨论下去。只听另一个人悠悠叹了口气，道：“啊也就族长心肠好，把她们两个收留下。”

“话不能这么讲，这些个官老爷们心瞎的很，瞎好也是一条人命。谁晓得到时候可祸害哪个家去呀？”

“是啊是啊！前两天外些人就过了个路，又把我屋的鸡拉走了，个鸡是留着下来下蛋的母鸡啊！”说到这里，那妇人开始有了一丝悲声。

“你这还算好的。前儿个，我跟你讲，我屋里好不容易刚磨下的面，被外些人抢了一大半去，就留下一天的口粮。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啊！”

那两人突然间越说越悲伤，以至于捶头痛哭起来。

蒲珏听言，也不禁受到他们的情绪感染，鼻子略略有些酸楚。很想走出来，来安慰她们几句。但又觉得不妥，脚步刚刚抽出，却又放了回去。

“……”

两个妇人描述得绘声绘色。蒲珏虽然没经历过这些鸡飞狗跳之事，但大抵上可以猜想得出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如何艰难。

这时妇人越说越悲伤，哀叹道：“什么时候晋军可以打过来，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哪！”

“光说打打打，哼！叫唤几十年了，什么时候真的打过来过？”另一个情绪激昂起来，“要我看啊，要不然就学前两年出去那些个兄弟，到太白山学武去。”

“……”

声音越来越弱，那两人走远了。蒲、梁两人便一直躲在暗处，默默跟随。

落日逐渐变成了橘黄色，天空渐渐变得有些微微发白。

两人还未离开，梁平突然驻足，“你听那边！”

蒲珏侧耳细听，刚刚过来的官道边上隐隐传来一阵喧噪声。虽然离得有点远，但还是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起先，是一堆怒叱恶骂的声音，以及小孩的抽泣声。渐渐地，里面开始夹杂着皮鞭抽打的声音，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和老人的哀叹声。一会儿歇一会儿走，复而又有马的嘶鸣声。

为方便查看情况，蒲、梁两人寻了个高处，俯瞰着整个村子。

只见正在玩闹的小孩听到声响，一溜烟全都扔了手上正玩着的东西，“嗖”地一下全都跑进了自己家里。随即，剩下的几户人家也全都关了门，正在外面乱跑的鸡鸭也被大人们给匆匆赶进了房子里。

外面的喧杂声还未完全到临，村子里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年轻的男子全都悄悄往后头的破房子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妇女则捂着孩子的嘴拼命往后面的荒山的边上跑。

看到这些人都往后山跑，梁平和蒲珏很是好奇，便跟了上去。原来这些人全都带着各种轻简的衣物和食物，用了最快的速度往深山处跑去，不知道是做什么。两人便悄悄跟了上去，只见这些人往山的深处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