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竹林朗月(3/3)

沉默给了朱温答案，他喊着叫他们滚开，自己率领骑兵直奔皇宫大明宫而去。

皇帝从长安消失以后，皇城几乎是座空城了，所有人都做好了觉悟，宫中的宫人几乎无剩，都逃了出去，就连大部分宗亲也携家带口不知去向。

很快在宫墙里乱窜的梁军骑兵就将大明宫和太极宫都翻了个底朝天，连那些鲜为人知的密道也没放过，可是依旧未见李柷和李烁两个小王爷的身影。

朱温彻底怒发冲冠，嘴紧紧抿成一条线，恶狠狠地的盯着眼前的大明宫。

“一不做二不休。”他发出低吟，怒不可遏。

他看着这座屹立了百年，饱受风霜和战乱洗礼的大明宫。

它经历了太多，那些流光，那些繁华荣辱，起起伏伏，荣耀杀伐，可它依旧倔强地立在那里，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没有丝毫的苍老，好像无论沦落到何种境地，它依旧是天下的皇城，依旧高贵，不可侵犯，就像这残破的残喘着的唐王朝中依旧活着几个年轻皇子，高昂着头颅，顶冠束带，目光凌厉。

他们流淌着高贵的血液，连这血液也闪闪发光，这光芒包含了不屈和希望。

这一瞬间，朱温突然被这光晃得睁不开眼睛，晃得心慌。

“烧了它！”

他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王侯将相焉有种乎？

他没读过几本书，也不识得几个字，这一句还是他跟随黄巢起义的时候学到的，那吟诵着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黄巢早已归入尘土中了，已经距离他是那样遥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这一句他忘不了。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万钧的力量支撑他一步一步走来，向着至高的位置越来越近，也当然有力量把那道让他心慌的光芒湮没在尘埃里。

周围的鹰犬楞在那里，怀疑自己听错了命令，直到朱温再一次低声的吼声震慑得他们后脊发凉。

火油，柴草……这些东西，梁军像是变戏法一样，一时间就变出许多来。

烈火开始燃烧，不留一点往日情面，很快黑云遮盖了天空，像是暴雨前的阴霾。

从丹凤门和含元殿开始，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麟德殿，玄武殿，这一座座世上最繁华奢侈的宫殿像是构成大唐王朝中心的一颗颗明亮珍珠一样，如今只能在火海中无奈挣扎着，向着灰烬一步步走去。

朱温听不见哭泣的声音，或许他也听得见，而这哭声只会给他带来快感，他松口气，因为它们终于不再那么耀眼。

皇宫的大火惊动了长安城内的百姓，即便所剩无多，也有呜泱十几万人。

遮天蔽日的黑烟宣示着大唐最后的没落。

大明宫就要覆灭，皇城也难逃魔掌，长安，也担不起长安二字了。

举头见日不见长安的谚语，今日竟又有了另一个让人心碎的诠释。

“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

世世代代的繁华终于终于走向了尽头，不走不行了，东都洛阳，也许是可以延续那种繁华的地方。

朱温没有阻拦他们，他允许想要出城的百姓只要经过审查均可从长安城的南门明德门以及东南门延兴门出城，其余城门则全部关闭。

因为就在刚刚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让他感到振奋的消息，李存勖的玄武军在东北方向飞速向长安城行进，这令他确认李柷，李存勖甚至是李烁还都在长安城内。

明德门和延兴门所通往的方向是朱温的河南道，李存勖不会傻到以身犯险，何况他的军队还在长安以北。

那么想来李存勖等人的藏身之所定在北部各坊中，这才便于与北部的玄武军会合。如此一来，长安一百多个坊的搜查范围便缩小的一大半。

朱温先派人盯紧了北面的玄武门和东北的通化门，之后向着手下人吩咐道：“东、西两市给我一间一间的搜，靠近东市的崇仁坊，平康坊，永兴坊……，靠近西市的延寿坊、光德坊……统统挨门挨户排查。”

朱温料定以晋王、辉王、雍王等人的出身不会呆在条件较差的坊间委屈自己，这些王子皇孙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向来这般德性，所以他所提及的地方都是长安城里最是热闹最是达官显贵出入的坊间，是这些公子哥们最可能藏身的场所，他猜对了。

可他还不放心，将户部官员叫来为他排查那三个小王爷在长安的各处住所和地产。

这时，大明宫中的烈焰已经由红化黄，火势已经波及到玄武门所在的皇城，朱温的嘴角露出笑意，在各处派遣完人手后，率军向着通化门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