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不见长安(2/3)
玉石俱焚,再打下去这是唯一的结果。李烁还要往里冲,他积攒了多年的怨气都想在这一刻发泄出来,他心里的恨像是一股巨大的推力迫使他急不可耐地砍下朱温的头颅。
“来日方长,快走!”
李存勖一把拉住李烁,将贺兰薰紧紧护在身后,这时两方默契的停战了。
“辉王也要走吗?”
李柷的身后又传来朱温幽幽的询问声,这声音入耳仿佛无常催命的魔咒。
那个人下了马从梁军之中走出来,向着李柷而来,没有武器,没有威胁,李柷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着朱温,他的脸上皱纹密布,每一道都是心机和沧桑,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长年干农活的农民,可目光……是那样可憎,凶恶,像是紧盯着猎物的野兽,这使他的面相狡黠,罪恶,尽管他已经在全力掩饰。
好像还有什么,李柷看向他的瞳孔深处,那是没有根基的凶恶,甚至还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自卑和懦弱。
这又是为什么,李柷苦笑,他再不想看到这张脸,而朱温已经避开了他的目光。
“辉王殿下,”这声音也让李柷厌恶,他还在喋喋不休,“陛下病重已经安顿在洛阳,只怕是过不了这个秋天了,以大局为重,殿下作为陛下嫡子应随臣回洛阳,以备后来之事。”
父亲病重……父亲病重了……,李柷的眼睛开始晃动,迟疑。
他清楚知道,他去洛阳就是羊入虎口。
不知何时,李存勖,李烁,贺兰薰都站在他的身侧,想带他离开,但他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
“殿下,臣在接驾之后曾听到皇上病中呓语,喊得都是殿下的名字,父子情深至此,难道殿下竟真的忍心连陛下最后一程也不相送吗?!”
“你要带他走,先过我这关。”李存勖挡在李柷身前。
他的刀指向朱温,这一举动激怒了朱温身侧的卫兵,剑拔弩张之势又起。
朱温哂笑一声:“晋王在九皇子面前一贯这么强势吗?还是说辉王的决定要先经过晋王你的首肯?”
李存勖此时只恨不得将他的嘴撕烂,连同他脸上那劣质的伪装的厚颜无耻的面具一起。
自从李柷知道父皇病重以来,他一直在用不同的身份思索着未来,作为即将亡国的大唐臣民,作为要挽救大唐的皇室子孙,作为要为皇兄报仇的皇弟,作为李存勖的兄弟,作为李烁的皇叔……无论哪一个身份他都应该选择跟他们一起先去河东,再做打算。
但唯有一个身份,他在尽力回避,尽力不去想它,可他还是逃避不了。
父子之情,作为父亲的儿子,他怎能忍心将他孤身留在四面楚歌的洛阳,朱温只会杀尽他的近侍,连个能在身边说话的人也不留,就那样孤零零的在病痛之中结束已经悲凉不堪的一生。
他的父皇也许不是个好皇帝,在日后的千千万万年里,在以后千千万万本史书之中他可能会被当做一个无能的皇帝被千千万万人无情唾骂。
他不想去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明白他的父皇当真是个好父亲,都说自古皇家多薄情,皇家的亲情抵不上一粒米的分量,何况是皇家的父子之情,父子之情本就微妙,再加之权力与yù_wàng从中干涉,史书之上父子反目的,相互算计的,弑父杀子的不计胜数,李柷记得的只有父皇温暖的怀抱,那个让他安心的不怕被伤害的怀抱。
十岁那年,娘亲被害离世,父皇夜夜陪在他身边哄他入睡,而他自己呢,娘亲是大唐的皇后殿下,他的结发妻子,恨和伤痛都被他埋去深处了,在他面前只剩下个无微不至的父亲。
即便他的权利被削弱地所剩无几,即便他自己的处境都如履薄冰,他也无时无刻地想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当眼前这个叫做朱温的人几年前在宫中进行肃清的时候,那时父皇拼尽了自己所有的筹码给他自设了府邸搬出了皇宫。
这一次就算他什么也不能改变,就算他要身赴险境,他也想在他人生最后一刻陪在他身边。
“我去洛阳。”他眉头一皱,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人这一生身份太多,每个身份都在分流着感情。总有一刻,某一个身份会压过其他的身份,让所有的感情向着这个身份倾塌。
他两脚向着梁军的方向趔趄,没意识到李存勖和贺兰薰同时抓住了他的衣襟。
朱温眼神一沉,却在笑,脸上挤出的皱纹像是在刻意掩盖心中的得意。
“给我一点时间。”他对朱温说道,他没有看这个人,他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会令他作呕。
“九叔!”李烁不解,直到李柷回过头,他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他认得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当他回到残破的德王府的时候,他看到双亲的棺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永明姐姐还在洛阳,我也放心不下。”他靠近李烁低语。
永明长公主是李晔的第四个女儿,也是容貌最美的女儿,年长李柷八岁,那年嫁了洛阳国子监的秘书监韦敬贞,这些年也算琴瑟和鸣。
韦敬贞这个人,李柷也只是听说过,说好听了是小心谨慎,若不好听就是过于胆小了,不过洛阳那样时节,倒也不算坏事,能保夫妇二人无虞已经谢天谢地。
李烁微微一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河东,所有的孝道都由我来承担,” 他抬手摸了摸李烁的头,“安唐兴李就交给你们,别让我失望。”
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