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首富要冲喜 (四)(1/1)
路子封却仍不罢手,站在那里又上前一步,声音更冷:“夫人想一死百了,可一命不能抵两条性命。当年那大夫是谁?又是如何死的。夫人今夜最好交代清楚。”
兴香旋冷笑一声:“怎么,他也去找你了么?”
路子封皱了皱眉,那只灵已经忘记了前尘过往,只记得方老爷子伤寒缠身,若不及时医治,恐引肺疾。想来想去,也只有方家派去验身的大夫会牵挂此事。
见到路子封不答,兴香旋长叹道:“我确实杀了他。那日他替我诊脉,怀疑我曾经难产,今后再想生养十分困难,并未请媒婆进来验身就要回禀方家。我一时乱了手脚,买通李媒婆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我连儿子都没了,怎么能眼看着一切毁到这个大夫的手里!”紧握的拳已经渗出点点血迹,如红梅落雪,刺人眼目。
方宅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只有方家主事与方老爷子还在后院,所有的人都被遣去了前厅,兴香旋哑声许久,长叹道:“他还曾给我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我便是趁着他写字时,拿着烛台敲了下去……”
路子封不再看她:“你将他埋到了哪里?”
“拿了一串珍珠送给倒夜香的大伯,让他将人拖去山上的乱葬岗了。”她道。
如果路子封没记错,他当年为了图此地阴气重建了茅屋,就是丰泽城人民的口中的乱葬岗了。加上毫无记忆的梅灵却记得方家,他大概能猜到,这位抛尸人将尸体埋在哪里了。
路子封从屋子里翻出许久不用的铁锨,上面锈迹斑斑,蜘蛛网更是错杂如絮。梅灵倚在门前,看着他一脸冷漠抗了铁锨向他睡觉的梅树走去,飘了两步绕到他面前:“怎么你不忍我受风吹雨打,要把我移栽到屋子里吗?”说着略作苦恼的想了想,“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在树旁搭个屋子,搭的大一些,盖过整个梅树就好了……”
还没来得及赞自己聪明,就见路子封已经开始朝着树下挖去。
“在挖什么?”他凑了过来,一双凤眼盯着土中还在翻动的蚯蚓。
“你吃了我太多香火,今日我免费送你上路,今后别再来烦我。”路子封说着,又铲了下去。按照兴香旋的说法,抛尸的人发现昔日乱葬岗,已经盖起了间小茅屋与无数坟头,心想此处定然是有人居住,本着拿钱办事的想法,便在树下挖了个坑,将大夫的尸首埋了下去。还在树干上刻了“秦泽”二字,算是给他立碑,那字迹因是临摹描绘的,写的并不正确,歪七九八看上去像是孩童刻上的乱痕。
日上三竿,路子封避开阳气极盛之时进屋睡了一觉,梅灵也跟进屋子,继续观摩那未完的棋局。待到太阳西下,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的路子封正盯着梅灵看。
梅灵冲他笑了笑,眼神透过窗户飘到梅树下,轻笑道:“我瞧着树下像是埋了个人。看着你平日冷面的很,没想到这么爱管闲事,你这么喜欢堆白骨堆么?后院的白骨都是你埋的么?”
路子封不想解释后院的白骨是他建这间屋子的时候清理出来的,他默默地拿过铁锨说了句“你也会埋到后山去”便推门向梅树下走去。
“你是说,那树下的死人是我么?”他凤眼亮了亮,“那不是个叫秦泽的大夫么?”
路子封停住了步子,冷眼看着他:“不是你?”
梅灵含笑摇了摇头。
路子封皱起眉头:“那你插手方家的事做什么?”
他佯作幽怨状向梅树下撇了眼:“还不是那‘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秦大夫,夜夜在我耳边私磨,磨的我心软了么。”
路子封强忍着一铁锨拍死他的冲动:“滚。”
梅花树下,白衣男子盈盈而立,对着吵架的二人缓缓一拜,路子封上前,从怀里掏出茶壶,浇在梅树下,那白衣大夫道了声谢。
“杀人索命这样的事,不是我分内的。方家已经立誓世代为你供奉香火,你也该放下仇恨上路了。”路子封告诉他。
那白衣男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含笑的梅灵,又瞧着冷面的路子封,木木的摇了摇头道:“我是个大夫,若是心中想的是杀人,那终是误了我自己。”
自始至终,他挂念的一直都是方老爷子的肺疾。
路子封失敬一拜,见多了冤死索命的亡魂,反倒是玷污了医者的高洁。
身后的梅灵笑的粉衣颤动,犹如雪压枝头的梅花,阵阵冷香迎鼻:“原来你如此卖力,是心心念念的要赶我离开,好个薄幸的人!”
无名无姓,忘了来路,不知归途。
路子封皱着眉看着他:“你可知道,不入鬼道,再难成人?”
他收敛了笑意,唇间讥讽:“为何要做人?”
路子封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直到秦泽化作一只萤火,消失在梅树下,梅灵才怅然道:“你也真是寂寞,来来走走的鬼魂那么多,却没一个愿意留下来陪你,还是我有情有义。”
路子封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厚着脸皮把吃香火当做有情有义的。只是这梅灵心如明镜,洞察了他心底冰冷的寂寞,路子封转身回屋,第一次在身后留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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