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斟情(上)(3/4)
文人,怎么也唤起道士的诨号来了?”屿蘅不顾他说笑,径直说道:“我记得尚在幼时,夜梦之中数次惊醒,抬头看到骇人的情景:那个道士齐玉轪,拿剑指着师父咽喉,十分凶恶。我吓得哭起来,齐玉轪不忍当我面下手,自己遁去了。我自那时起,对阳台观道士绝无好感。”涧石慨叹一声,说道:“所幸你没做成道姑。听说上清派戒律极其严苛,全然不食人间烟火。你若留在阳台观,天天守在殿前念咒诵经,连夫婿都觅不成呢!”屿蘅将眉头一皱,说道:“师父对我最好,既是恩师,又是慈父。我在这石室木屋里过得很好,何必下山沾惹那些尘俗之事。”
涧石后悔自己言辞轻浮了些,急忙岔开话题,问她去过哪些州县,各处风俗如何。屿蘅见问,忽然两眼放光,当下滔滔不绝,历数十年来的经历见闻。原来,河南河北、江南淮南、关内陇右,唐朝十道江山,她去过七八;各地的名胜、古迹,也都跟随师父踏访过。她头一次说出这么多话来,觉得心头舒畅,忽而双手捧膝,话锋一转:“那么多好地方,都不及这石室木屋清爽自在。我但愿守在这里,一世也不离。”
不觉时近黄昏,一抹斜晖透过墙缝照在地上。涧石站起来,伸伸懒腰,精神大振。他回身说道:“屿蘅,我今日与你畅谈,身上舒畅了许多。我们出屋走走吧。”屿蘅慌忙拦阻,说道:“使不得。你病体初愈,见不得风。况且师父有命,如若不遵,他回来又要发怒了。”
涧石央求道:“我真的想出去走走。反正晏先生还没回来,你权且通融通融,随我一起出去散步吧。”屿蘅从未见过男子在她面前乞怜,更是架不住涧石温语相求。她低头思忖半晌,犹豫再三只得应允。
二人推开木门,昆仑奴从瞌睡中惊醒。他跳将起来,喝道:“晏先生有命,外面人不准进来,里面人不准出去。你们怎敢擅自逃出?”屿蘅也是甚觉不妥,搀扶涧石要他回去。涧石却道:“昆仑仁兄,你日日看守木门,好生无趣,不如四处走动走动。”
昆仑奴两手叉腰,昂首说道:“晏先生托我看守你,你就得听我的调遣。还不赶紧回屋!”涧石道:“岂可如此固执?我若不回屋去呢?”昆仑奴瞪眼说道:“你若不回屋,我就告诉晏先生和张姑娘,你俩在屋子里说了一天悄悄话!”
屿蘅一听,羞得满脸通红,一扭头便钻进木屋。涧石瞠目结舌,不敢再和他争论,关上屋门,缩了回去。小雨在石室中听得声音,奔了出来,问昆仑奴:“是石头哥出来了吗?”昆仑奴嘘了一声,怪声怪调说:“他跟杜姑娘在里面好着呢!”小雨一听,怔在岩石上,半晌不能言语。
日薄西山,屿蘅再度从木屋走出,理也不理昆仑奴,径去石洞中取黄精出来烹煮。小雨站在岩石上,呆呆望着她,似有满腹话语,却是欲言又止。屿蘅见她神色紧张、满脸愁容,忙问:“小雨,你怎么了?”
小雨一滴清泪从眼角滚出,怔怔问道:“石头哥的病好了么?”屿蘅答道:“多半是好了,下午还讲起紫帐山的故事来,”转面看着她,面露微笑,“还讲了好多你的故事呢。”小雨问道:“他讲了些什么?”屿蘅道:“他说,说你们就像同胞兄妹,从小形影不离。”
小雨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安慰,坐在石上,低头不语。屿蘅并未察觉她心头波澜,因见岩石上的石灶尚在,便说:“我们一起在这里生火造饭吧。”小雨回过神来,便同她一起劳作。
夕阳西下,天上仅剩一抹云彩。山林之中响起步履之声,晏适楚、偶耕采药归来。他们满载而归,晏适楚却一言不发,偶耕更是愁眉紧锁、哭丧着脸。昆仑奴接过药锄、药篓,这才想起牧笛,便问:“侯小姐怎么没回来?”偶耕几乎哭着答道:“被他们掳走了。”他闷头走向木屋后面,去牵骅骝马。
昆仑奴大惊,连声追问:“被谁掳走了?你牵马作甚?”偶耕焦急万分,眼泪终于涌出,说道:“他们要我用马赎回牧笛。我这就去找他们。”
晏适楚攀上岩石,冷眼打量了偶耕半晌,蓦地说:“天色已晚,你往哪里去?将马放下,到这里来,我有话说。”偶耕越来越激动,渐至于难以自抑,颤声说道:“事不宜迟,我必须连夜前往。”晏适楚顿时大怒,喝道:“我叫你上来你便上来!”
屿蘅、小雨都觉得事态严重,垂手站立一旁,想听明白牧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涧石也从木屋里走了出来,他见到晏适楚脸青如铁,正摸不着头脑,却听他喝道:“你也上来!”
众人都聚到岩石上。陶罐里的黄精已经煮熟,散发幽香。晏适楚仍然命大家围坐在石灶旁,折树枝当作筷子,就陶罐取食。偶耕才吃得两片黄精,怎能下咽?将筷子撇在一旁,呼呼喘气。
晏适楚说道:“你将我清早传授的经颂念一遍。”偶耕挂念牧笛,心急如焚,三魂七魄都收不拢来,哪有心思念经?晏适楚怒气不息,再三催逼,偶耕才心不在焉地念了一遍。晏适楚大为不满,说道:“用心不专,立意不诚,污秽了先师的经颂。你与我收起了杂念,平心静气诵念一回!”
偶耕又急又气,抓耳挠腮道:“牧笛被人掳走了,我在这里空念些经文又有何用?我要去救她!”他一向纯良温和,这还是第一次在长者面前放声大吼。
晏适楚冷冷一笑,指了指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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