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池鱼之殃(2/2)
知我话里真假。行窃私逃,照我的意思,合该扭送官府,是少爷念你平素做事勤快踏实,既决意离开,自当厚待。”说着,他自怀中取出一只蓝布包袱,递向秋月,道:“这里有你的卖身契约,还有些银钱财物,足够你在外谋生计,亦可充作嫁妆,今夜便离去吧。”
缓缓接过那包袱,秋月沉默良久,神色转淡,终是双膝跪地,朝着一个方向叩拜三下,道:“秋月,拜谢少爷,告辞。”
叹了口气,石远微微侧身,道:“去吧,好好过日子。记住,不要再回鄞兴城,我无少爷那般心善,若是再让我瞧见你,绝不会念旧情。”
“是,秋月记下了。”
转身离去,秋月脚下的步子没有半丝留恋,夙愿得偿,福兮祸兮,唯有自知。
静香点了点头,石管家这般料理家事,倒也妥当,不过,这一番当面敲打于她而言,很是刻意,说来说去,还是那两字,封口。
果然,不多时,她就躲不下去了。
“听够了,就出来吧。”
起身拂去衣衫上的稻草,静香走到石远面前站定,行礼,道:“石管家,今晚阿香在此受罚。”
“不用了。”摇了摇头,石远神色里尽是疲惫:“秋月已招认,她此次私逃与你无关,福婶那里已有交待,回去吧。”
“石管家,擅闯内院之错,阿香认罚。”低头行礼,她知道,这才是重点。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点了点头,石远思索片刻,道:“你说的不错,明日开始,除了外院的活计,便罚你整理清扫宅子东侧的书斋,记住,一连三个月,一日都不能少。”
“是,阿香明白了。”
罚在明处,就好。
“明白了,还不快回去睡觉,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抬手拍了拍静香的脑袋,石远将怀中一个油纸包塞在她手中,嘱咐道:“拿着,趁热吃,知你该饿坏了。”
“多谢石伯。”
点头道谢,静香揣了油纸包,脚下带风一路跑了,留下石远在原地摇头,叹道:“这孩子…”
丫头们住的偏院,早已过了夜宿熄灯的时间,四下一片黑沉安静,就连静香面前的房门亦是闭得死紧,今夜,她只得露天而眠。
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抬头自屋檐一角仰望而去,她头顶的夜空深邃高远,就这么瞧这,同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里,不一样。
尚虞大陆,四国并立,男尊女卑,洛陵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天入富贵人家为奴,一辈子也许就只能受困于此,秋月要逃,不无道理,逃不逃得成功,全看主子心意。
借着月光,静香身后门楣之上“半舟堂”三字隐约可见,半舟风雨,一世飘零,这里面住着的小丫头皆是如此,可若事不关己,谁会把谁的苦处真正放在心里?
第二日,天光熹微,静香早早起身打水洗漱,尚未拭干一夜沾身的露水,身后忽有人招呼道:“阿香,你何时回来的?”
放下手中布巾,静香正欲回头去应,却已有人先开口:“阿云,莫要同她说话。”说着,那人刻意压低声音:“怎的忘了?她同那秋月是一伙的,是逃奴。”
身子一僵,她一整夜积累的凉意,竟比不过日出之时,这一点余寒。
缓缓转身,静香瞧着眼前两张依旧稚嫩的面容,唇边扬起个嘲讽的弧度,轻声笑道:“秋月一事,家主自有公断,妄议内院之事,福婶知道,定要惩罚。”说着,她侧头瞧向后开口的那个,提醒道:“小青,你说,是不是?”
“这,你少得意。”微微怔愣片刻,小青直直望向静香,眼中的疏离显而易见,和着隐隐的不屑,同先前的亲切和热络判若两人:“福婶要小心盯紧的人,怕是你吧,照我看,难保哪一天,你也如秋月一般。”
“都给我住嘴。”
“是。” “是。”
一早起来,耳根就不得清净,福婶的头真有些痛:“一起来,就在这里聒噪,我看你们是肚子不饿,早饭都可以省了。”
看着眼前的一众小丫头,通通噤声,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刚才她分明瞧见,阿香那丫头是看见她过来,才故意去激小青,这等心思,聪明过了些,来回踱着步子,她口中冷冷道:“阿云,小青,昨日既已领了洒扫清洗的工,就快去干活,阿香去打扫书斋,做不完,你们今天都不用吃饭了。”
“是。”“是。”“是。”
低头应下,静香起身离去,一个不经意之间,恰恰瞧得福婶眼中的审视,却是顺势再行一礼,自然而然,将视线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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