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魂思(1/1)

这些人，是要屠了这无妄城！

后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一个人喊道：“那边还有一个活口！”

小道士拿着桃木剑，正要回头，一柄剑已经无声刺向了他的肩膀，一滴血沿着剑尖滴落在了前面的地上。他只觉得一股炙热瞬间从他的心脏爆发开来，无边的戾气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前世今生。

老和尚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心非心，物非物。人在尘中，不是尘……”

原来一直以来，他想着下山去斩妖除魔，却未曾想过，他自己，恰恰正是这妖。无妄山中的花，开了又谢，他在山中已整整千年。

一次受伤，使得他道行尽失，化为原形。他的师傅，青城子，从小小的山洞中，救出了他，为他清洗伤口，将他养大，一直到它化型为人。

山中的岁月，青城子的教诲，洗涤了他的心灵，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人，不折不扣的人。

在这一刻，他却突然醒悟到，自己原来是个妖，是个实实在在的妖。

心中的戾气，如同漫天水草一般，铺天盖地卷袭而来，在他心中生出的无穷的怨念。

他的心中在嘶吼，在悲鸣。

他的双眼赤红，头上尖尖的触角升起，手上长出了鲜红的指甲。就连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在他身体的崩裂之下，也显得越来越破旧。

“云清……”

远远的街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角落当中，而他的前方，是几个面目狰狞的士兵。

他抬头向天嘶吼一声，猛的一脚踏起，扑向前方的街角。越来越多的士兵围拢过来。他的身旁有数不清的长矛和利剑。

他的手臂突然变得很长，他疯狂地撕扯着周围那些异族的官兵，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云清快要被人杀，他必须去救他！

他的双臂撕扯着扑上来的士兵，杀死了周围无数前赴后继涌上来的军队，血流成河，尸体倒了一地。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面目一定非常狰狞，他看到自己长出来血红的指甲，满身满脸都是血污，他在云清小小的脸上看到了惧怕。

他杀光了旁边最后一个人，在一地的残尸中向云清走去。

他伸出手，想抱抱他，想问问他的姐姐在哪里？还在人世吗？

他在云清惊愕的眼神中看到了胸口透出来的一只桃木剑，他艰难转过头，身后是满面惊惶的九月。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桃木剑，将它送入他的胸口。她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决绝，又似乎是不忍。

他伸出右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终于什么都没有抓住。这一刻，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原样，依然是那个云淡风轻不理世事的小道士。

他最后看了一眼九月，似乎是终于放下心来一般说道：“九月，你，没死……我……很开心……”

“姐姐，他不是来杀我，他是来救我的！唔唔……”云清的话在九月的耳边萦绕，她却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眼前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带着一丝局促和不安，静静地说：“我虽不才，却也希望有机会能护着姑娘一世平安……”

小道士的身子在火光中越来越淡，终于消散在了这无边的夜色里。

看见大妖已死，那些官兵再也没什么好怕，身后乱刀迭起，她的记忆也就断在了这里。

秦羽幽猛然从九月的回忆当中醒过来，心中有一种撕扯般的疼痛，千机镯在她的手上缠绕了几次，留下了血红的印记，这是每一次动用千机镯之后，必然会留下的反噬。

在小道士最后消失的那一刻，她伸出了千机镯，记住了他的最后一缕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