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争执(1/2)
“景玉。”她凝望着他,无辜且迷茫:“你不要我了?”
他不忍看她,怕多看一眼都狠不下心;却也挪不开脚,这一走,便是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得见了吧?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她急了:“你不能把我扔在这里!”
他一抬眼,便撞进她那双叫人沉溺的眸子里。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褐色,是比黑色浅一些的灰色,当光线映在她眸子里,便如从清澈秋水里一层层浮上来,叫人再难移开目光。
裴越尘睁开眼,半晌才从梦境里醒过来。茶杯已满,手中的壶却仍在倾倒,茶水沿着杯口一线一线地落下,一如有阿满相伴的梦境。
他梦见阿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自从亲眼见到牡丹在云离身边绽开,便像是止不住了似的。
他至今仍有些难以面对云离便是阿满这个事实。
他念了几生几世的阿满,闭上眼便能描摹出她的一切的阿满,怎么会是云离呢?
两家自幼相邻,他们也从小便时常见到对方,为何他丝毫也感觉不到?
直到他悔婚,最后一次见到她,杜云离在他眼中也仍只是个会玩泥巴的顽皮孩童,甚至有些令人生厌。
不能怪他没认出她来。她和阿满从样貌到脾性差那么多,何况她虽一直在他身边,牡丹却从未开放过,直到那一日,她与纪紫苏闯入竹斋——
纪紫苏有胡人血统,眉眼与阿满有些许相似,偏偏又是她出现之时,他等候已久的牡丹开了。
他便以为紫苏就是阿满,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了。
谁知道竟又是命运的玩笑呢?一如景玉的一生,也不过是命运的一个玩笑。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老仆张叔进得门来,递上了一封拜帖,是万氏送来的。
茶水沿着桌案滴落在地上,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但张叔眼珠子并不乱瞟,只是看着自己的鞋尖儿。
裴府这位少主子最厌弃没规矩的下人。
裴越尘瞥了一眼拜帖上的字迹,问道:“是阿箴?”
“是,万氏女郎正候在门外马车上。”张叔不慌不忙地答道。
“她一个人?”裴越尘微微蹙起眉头。
张叔忙道:“车里似乎还有别的人,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裴越尘便知马车里除了万箴,还坐着谁。
必是纪紫苏无疑。
每每见到他,她便作出娇弱可怜的模样,若是当年的景玉,说不得会当真被她骗过去;可他早已不是景玉,看人也不再是皮相。
退婚一事对女人名声自然有损,可怜悯这种情绪,他早已没有了。
他并不觉得纪紫苏可怜。她与杜云离是好友,却依然当着杜云离的面用眼神勾他,从前因着以为她是阿满,便略去不计——若是阿满,本就该这么做;可她不是阿满,这样的行径便只叫人鄙薄了。
鄙薄这种情绪,他也几乎要没有了。
这个世间值得他为之心绪波动的事情,早已不剩多少了。漫长的岁月和等待几乎消磨了他所有的热情,而他勉力应付至今,不过为了一个阿满。
对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言,他的时光太过漫长,长到连值得记住的事情也没有几桩了。
“告诉阿箴,我没空,叫她快些回去,不要掺和不相干的事。”
“为什么还不开花?叶子也没长出来。”云离一离开花圃,便拽着宜雪讨教。侍婢之中宜雪最懂花花草草的事,而云离在这方面几乎是个白痴。
“这……”宜雪也很为难:“大人应当交代过女郎吧?我们不过是普通的侍婢,没有资格接近那些花,也不知怎样做会好。”
听听这用词,没资格,真不愧是皱眉君。云离不会忘记当初皱眉君是怎么说的,她这样的家世,只够勉勉强强替他种个花,也难怪他从小就对两人的婚事不满意。
但他又对紫苏上了心。紫苏的家世可远不如她,在京里那般受嫌弃,他却还是看上了。
可见感情确实是不讲道理的。皱眉君讨厌她,便怎么都看她不顺眼,要求那么高;换成紫苏,就一点儿底线也没有了。
就像她对忆良那样……虽说是她狠心丢下忆良,回长平救洛詹,可在那之前,她做了那样惊世骇俗的事。云离现在想起来仍会觉得害羞,毕竟她做的那件大胆的事,在京中爱说闲话的人嘴里,可比她被退婚还扮男装有说头得多了。
管它开不开花,管他皱眉君对皇帝陛下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早些逃走吧,她一想起忆良,便只想立刻回到他身边。
哪怕余生只能隐姓埋名,哪怕也许要逃往胡地,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他在女人的尖叫声中醒过来。头痛欲裂,似是昨夜宿醉,他酒量并不差,昨夜做什么喝了这么多?竟然还破天荒地喝醉了?
尖叫的女人又是谁?这会儿又变成了恼人的哭声,能不能消停会儿,可怜可怜他快要炸裂的脑袋?
可那哭声并没有停下来,断断续续的,紧接着是很响的撞击声,似乎是有人闯进来了。
谁敢擅自乱闯他的房间?
这是一个噩梦么?
直到看见忆良愤怒的脸,亦臣仍未能彻底清醒。
他身边是眼睛红肿的忆梅,这位女郎尽管面容憔悴,却还像往常一样,固执地端着她那可笑的京城仕女的架子。
“叫人去把他的衣服取来。”忆良看着只穿了一条裤子的亦臣,压抑着怒气对门外说道。
他背负了太多,多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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