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讲故事(1/2)
女子的凛然目光仿佛有重量,如同积雪压在肩上。
姬凌生头次被凡人瞪得不敢作声,她又是习以为常的语气,或许夹杂着些微难以察觉的怨艾,但全被她那爽朗而底气十足的声色盖过去了,这种关乎女子贞操名誉的大事,向来重逾性命,以致于史书上记载的女子十之七八都是贞洁烈女,世间因固持操守而死的女子比比皆是,她倒是不甚在意,芥蒂早在数次卖身求活的经历中彻底消灭,令她略感不适的,可能是姬凌生对她感伤怜悯的目光。
若是姬凌生轻视于她,她尚且能释怀,反正虱子多了不嫌痒,破罐破摔罢了,但当一个男人撇开世俗眼光来正视她的遭遇,她又觉得不自在了,仿佛被人揭了伤疤。
他俩搭不上话,站在血泊里发了会呆,片刻后,女子犹豫再三选择躬腰向姬凌生道谢。
自称田彩娥的女子没有过问姬凌生姓甚名谁,也没照江湖惯例说什么他日必有重报,她十分清楚自己跟姬凌生不会再有交际,索性在口头上把人情尽量还完。姬凌生略略一点头就算应承了,这会儿村民们大抵察觉有动静,全躲在屋檐下朝这头张望,也不敢擅自过来。
姬凌生微微出神中,忽地觉察到有人贴着屋脊过来,动作轻微像是猫在过道,对于他来说则显得吵闹,不知为何田彩娥也能听见这声响,她用道上共用的行话抬头喊了句,接着一个矫健如猿的青年勾着屋檐,从敞开的房门处荡了进来。
他落地后先叫了声彩娥姐,随即半曲身子警惕着姬凌生,田彩娥笑着拍他后背,介绍姬凌生是她恩人,让青年不可无礼,年轻人倒也单纯,说什么信什么,忙直起身子向姬凌生抱拳致礼,随后他才瞧清满屋的斑驳血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询田彩娥的眼神里布满惊疑,等女子眼梢往姬凌生这边示意了下,年轻人眼里就出现由衷的敬佩信服了。
既然有人接应她,姬凌生也就没了负担,蹭一下消失在屋里,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他出现在面朝东南的盆地豁口,回头看着生机渺茫的村落,视线最终落在角落里的孤坟上。
姬凌生闪到坟头前,没有砖砌的墓室,只是简陋掩埋过,而且坟墓似乎让人出气般的翻掘过,有块勉强能称作墓碑的木牌镶在烂泥地里,刻着几个潦草字迹,他认不全,依稀能得知这儿埋着一个姓陶或者姓陆的姑娘,周围没有别的土包,她就孤零零的住在这儿。这座坟包跟埋在山巅的白月自然很像,姬凌生免不了要失会神,等他傻愣了半盏茶工夫,回过头来恰好听见村头传来慷慨激昂的喊话声,那是田彩娥鼓动村民揭竿而起的声音,却不是大逆不道的要造反,而是替她刚组建的匪军拉人,她说得那样动情,惹得乡亲们忍不住要抹眼眶,姬凌生没听到最后,混在人群的悲呼中,他瞬身闪到了三面隆起的盆地外面。
唤来到处晃悠的黑风,姬凌生继续南下。
往后的半月里,他又见了几个类似的村子或镇子,明明战乱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百姓却深受其苦。这个无数人翘首以盼的乱世,终究只对那些大抱负的大人物有利,只有这些人盼着金戈铁马入梦,百姓不这样想,他们只想吃好睡好,成天操心庄稼的长势和看老天爷的脸色已经够了,不必有更多的忧患,现在倒好,什么都不用想了。
姬凌生将存放在虚囊里的食粮取出,依照具体情况分发给沿途路过的村落,他往往会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悄然离开。黑风眼瞅着自己的口粮一捆捆往外送,慌得甩着尾巴乱转,盯着大鼻孔朝主子脸色喷气,等姬凌生打来野味给它解馋后,它就喜笑颜开了。
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由于黑风一犯困倒头就睡的狗德行,姬凌生干脆暂且驻留一夜。
篝火架在光秃秃的山巅,宛如一根蜡烛立着,火堆上烤着半只野兔,焦黄冒油,另外半只早让黑风囫囵吞下,然后吃饱喝足的睡下了,伏在姬凌生身旁吹着嘴皮子打鼾。
姬凌生没有食欲动剩下半只,恰好便宜了那位不速之客,那人径直朝着火光过来,毕竟山地间也没有其他活人,山头篝火自然是他彷徨黑夜里唯一的去处。望着那道逼近后愈见呼吸粗重的狼狈身影,姬凌生想不太明白,一个凡人怎有胆量孤身横穿这片荒山野岭,虽然山脚处有条官道,但西征发起后,这条横穿西周、大华和齐国的蜿蜒道路早被废置,甚至再往东不远,已经设立岗哨,防止有居心不轨的人入境。
由此一来,姬凌生越发摸不透这个年轻人是打哪来、往哪去的,若说他是刺客或者别国派来的谍子,姬凌生自然不信,这人不但全无修为根基,甚而透着股读书人的娇弱气质,爬个山都累得半死不过的。
凑近后,姬凌生先瞧清了他的衣着,像个斯文的正派读书人,白布衣衫青色腰带,外面罩着藏青色的破袍子,脚摆处卷成了条条泥棍,裹着乌黑的淤泥,仿佛是农人刚从田里干完活回来的模样,尤其他踩着的草鞋,左脚裂了几条缝,快要散架的样子,右脚更显滑稽,前端破了个洞,大脚趾正探出来跟人打着招呼。
随后又辨明了他的容貌,约莫二十岁上下,头顶发髻用丝带束着,脸色仿若巧遇熟人般的微微笑着,里面藏着一丝紧张,如果他能再沉着镇定一些,就跟和学堂里的先生那样潇洒不凡了。
他捂着双手,微微垂着脑袋,眼神往姬凌生对面那儿示意了下,好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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