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故城(1/2)
春寒料峭,细雨如油。姬凌生已在花谷住了半年,每日坐在前后通风的小楼里,吹着风赏着花,等着一个或许永不回来或许明天回来的人。
期间他去了趟血灵池和青云山。
血灵池所在的鬼山模样大变,仿佛是一碗粥让挑食的孩子搅和得稀烂,碗状山口里处处狼藉,昔年差点一拳打死姬凌生的铁傀儡瘫倒在地,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不仅大碗坏了,小碗也没幸免,被他抽取半数的池水几乎见底,只有半人来高的一层血红池水铺在碗底,犹如饭时喝剩下的残羹。姬凌生洞悉到池塘底部有人闭关,尽管气息微乎其微,但和他全身充斥的血灵气同根同源,说不定当初的机缘便是此人给予的,池水没有彻底抽干,想必也是因为盗匪忌惮他的存在,怕惊醒池底人所致,姬凌生未敢惊扰,站在池边作揖致谢后,抽身离去。
青云山倒是不比他走时有更多变化,云烟稀薄,烈日荼毒下的屋舍灰败枯干了些,似乎一碰就倒,当年为讨宝儿欢心而移栽的花骨朵,早晒得枯死,花盆里布满晒干变细的枯藤,能看出它死前也顽强地斗争过,兴许土壤里还藏有花种,不日即会萌芽吐芯。
由于心愿未了的惆怅使然,害得他看什么都不好,见了物事更迭就唏嘘感伤,坐在青云山巅摇头叹气,在那盆枯草中他也只看到万物终归衰败的无奈气象。
他在青云山呆望了半晌,然后回到百花谷,回去的路上,他转念想着,不免升起这样一种期待当他悄声返回谷里,会发现她就蹲在花丛里摆扯花瓣,然后她会转过头来报以微笑,就在姬凌生险些将此当真之时,他已经不知不觉钻进那条山缝来到花谷里,此地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黑风摇着尾巴等他回来。
山谷空寂得好像从未有人住过,可傍水小楼又不容置疑的摆在那,姬凌生实在想不到她能去哪,问黑风,它总是张望着脑袋不明就里的样子,二十多年前的事它似乎记不太清,又或者造物错手将清歌姑娘从它记忆里抹去了。
姬凌生毅然离开中土的时候,未曾料想到这种状况,又延宕了几天,决意到思岳皇城以及刘家村看看,去扫扫墓,他全然没有牵挂,当即动身东去,没走几步他又回来,到湖心抽出一小瓶百花酒。
没了高人坐镇的青云山,灵韵骤减,附近的盎然生机也所剩不多,姬凌生途经山后的那座野湖,发现湖泊小了几圈,水也略显浑浊,他想分辨出当年替宝儿抓鱼的湖畔,却是找不到了。往东徒步过去,那处临崖瀑布依旧浪声滔天,宽阔河面的对岸响着三两声狼嚎,黑风听着那嗷嗷的声响,遭狼群追赶扑杀的印象忽然冒了出来,咬着姬凌生袖子请他绕道,姬凌生莫可奈何的笑着,脚边卷着两团清风,各托着他俩往山外飞去。
等彻底脱离西山范围才安然落地,黑风意犹未尽的打着响鼻,格外钟爱这种轻便省劲的便宜事,便懒懒的拱着姬凌生后背让他再飞会,姬凌生这回没答应它,惹得黑风不住的翻白眼。
过了西山便是开阔且无垠的思岳地界,四通八达,数不清的阡陌小道仿佛树叶脉络一般,最终都没入一条稍显平直的官道,这条官路直通思岳城,姬凌生曾牵马走过,如今重走一遍,好像是贬谪到边疆的官员重返京城,只不过相隔三十二年,被皇上冷落得稍显久远罢了。
转进官道前,姬凌生在田埂上遇到一对母女,小姑娘欢快活泼地在旱田里跑着,女孩的母亲躺在斜草坡上小憩,头上罩着一顶草帽。姬凌生领着黑风经过的时候,小姑娘正悄悄跳出旱田,俯身到另一头的水田里,捞着水里浮动的蝌蚪,结果身子斜得太厉害,没板得过来,一头栽了进去。她扑腾着水花爬上岸边,浑身满是泥浆,若叫她娘亲看见铁定少不得一顿打骂,便急忙往田里舀水来搓洗,可惜她手掌那样的小,双手合拢也才一丁点,她搓得着急了,不免折腾出哗哗的水声,娘俩隔得这么近,难免会被睡得浅的妇人听见。
那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翻过身来,瞧着一个小泥人奋力地挖着裤管上的泥巴,好气又好笑,凑过脑袋幽幽的问道:“灵灵,是你吗?”
小姑娘搓着褂衣,差点急出了眼泪,听见娘亲问话,她反倒不怕了,这会儿她脸上的稀泥还没洗掉,索性转过身来弱弱的回道:“不是灵灵,不是灵灵,婶呀,你认错人了!”
妇人站起身子,竭力不让脸上的笑意落在话语中去,佯怒道:“好呀,你这哪来的野孩子,敢偷我家灵灵的衣服穿,说!你把她藏哪去了?”
小姑娘低着脑袋不知怎么辩解,却听见旁边传来男子笑声,姬凌生脸上透着由衷的笑意,这种简单的快乐是南下以来未曾体会到的,他早前听说思岳正处于内乱,这方水土倒是和平得令人羡慕。妇人疑惑怎会没觉察到旁边站着个大活人,准是睡得昏沉了,她懒得再跟孩子打趣置气,旋即细声问姬凌生是哪里人往哪里去。
姬凌生不知如何去解释,妇人也发现自己问得太多,忙亲切的说日头这么毒,要不要喝点凉茶,不等姬凌生摆手婉拒,她就去树荫下寻来茶壶和竹筒茶杯,递给他满满一杯。小姑娘没受责罚,对姬凌生相当感激,又瞧见他身后跟着头大马,比她以前壮着胆子骑的青牛可威风多了,不顾妇人的阻拦,跑到姬凌生腿边,央求着能不能骑他的马,姬凌生回头扫了眼黑风,黑风躲闪似的退开几步,盯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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