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与皮(3/8)
听得不甚清楚了。他往外一看,看到雪地里的脚印从院门口延伸到门口。”陆姝想不起新历十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那天喝了酒。每当有雪景的时候,她都会品酒赏雪的。如此想来,喝得晕晕乎乎的应该是自己。
“皇上说,他喝多了之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等到醒来,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宣纸上,旁边有笔墨砚台。他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趁着下雪画一幅雪景图的,可是困意一来,不知不觉趴在画桌上睡着了。这时,下人拿了一件冬衣进来,说刚才见他睡着了,想要拿件衣服给他披上,没想到他又醒了。下人嗅了嗅鼻子,问,老爷你喝酒了?他说没有。下人道,那你怎么一身酒气?”
陆姝知道,皇上之所以说下人称呼他为“老爷”,是为了在老和尚面前掩饰身份。
老和尚道:“皇上说,他将手遮在口鼻前,果然嗅到了酒气。他惊讶不已。若刚才是梦中喝酒,为何醒来还残留酒气?若刚才喝的是真酒,为何醒来身在此处?”
陆姝想起来了,新历十一年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她确实像往常一样喝了酒,然后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她记得睡过去之后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酒桌旁走了出去,走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外面,走着走着,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人,一身乌黑长衣,仿佛一滴水墨落在了白纸上。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本不想与他搭话,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问他是不是迷路了。
无名山这一片的人,即使不认识,多少也面熟。而这个人面生得很。她心想,或许他是因为雪而迷路了才走到这里。
那人点头。
陆姝心生恻隐,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庭院,给他温了酒,让他暖暖身子。不料那人简直是呆子,给他倒一杯,他就喝一杯,倒一杯,喝一杯,一会儿就把温好的酒都喝完了。她以为他真能喝,夸道:“真是好酒量!”见酒壶见了底,她又去温酒。酒尚未温好,他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推都推不醒。
等她从梦中醒来,自然那人已经不见了。
她知道方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看看外面,雪还在下。偶有几片雪花乘风飘进了屋里,落地即化,一如水做的梦。
梦中初醒,寒意尤重。她想取壶再温一些酒来喝,却发现桌上的酒壶不见了。
睡着之前,她是喝了酒的,酒壶该在桌上才是。
她到处找酒壶,最后在温酒器里找到了酒壶。
温酒器里的水居然是温的!
壶中居然有打好的酒!
她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莫非刚才的梦是真的?可是喝酒的人不见了。倘若梦是假的,为何酒壶不在桌上却在温水里?
她慌忙跑到门口,分明看到从院门口到门口有两串脚印!虽然雪还在下,雪花将脚印填了一半,但脚印还在。显然除了自己,还有人进来过。
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可是对她来说,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事想不明白,有些事想明白了就没意思了。明白容易,难得糊涂。这样一想,她便将温水里的酒壶取了出来,自酌自饮。
喝得醉醺醺的,又睡了一个小觉。
再次醒来,她看到酒壶还在桌上,看到院子里没有了脚印。她又去了温酒器旁边,将手伸进水里试探,凉得急忙缩了手。
她放下心来。或许刚才做的是梦中梦吧,现在才算是真正醒来。
酒真是个好东西。她心想。随后,她便忘了这些事情。毕竟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其他比做梦还有意义的繁杂琐事,比如说布店里又来了什么料子,料子是什么颜色什么花纹。
陆姝听到敲木鱼的声音才将思绪从七年前收了回来。
老和尚将木鱼敲得咚咚响,问道:“你的魂儿呢?”
陆姝忙道:“在呢,在呢。”
老和尚放下敲木鱼的木棒,继续说道:“皇上觉得惊奇,却无人可问,也无从问起,于是提起笔来,将梦中所见的庭院和人画了下来。画完庭院和人,接着要画外面的景,可他能记起的只有白茫茫一片,于是搁下笔,将未完成的画收了起来。”
说到这里,老和尚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问道:“不是说画上有山有水吗?怎么没画完就收起来了?”
老和尚道:“后来春雪融化,春暖花开,他又做了类似的梦,看到了那里的山水,醒来之后才将那幅画作完成。”
“这么说来,他不止去了一次?”陆姝问道。
老和尚微笑点头。
可陆姝的记忆里再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梦。
“后来他是怎么进入梦境的?”陆姝问道。
老和尚摇摇头,说:“皇上没有告诉我。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只告诉我说,他又做了类似的梦。他问我,这些梦有什么意义。”
“对呀,这些梦有什么意义?”陆姝有着同样的疑问。除了这个梦,还有梦为鱼,梦为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很想问,很想知道。
香油灯的烛火变小了,油面以上的灯芯不多了,烧焦的地方结了灯花。灯花也如世间的花,开了就会凋谢。灯花烧透了,掉进油里。
老和尚低头看了看变小的火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往那团红得鲜艳的灯花捏去,将灯花捏了下来。他的脸上依旧平静,仿佛火焰没有灼伤他的手指。被摘去灯花的香油灯又亮了起来。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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