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夏夜(1/2)
姜宁默默走出了屋子,隐隐还能听到背后东方湛低沉的声音,随后是云绡压抑的哭声。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落梅庵里,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槐树底下,那里有石桌石凳,她便坐了下来。七月,正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好时候。不过也许是气候原因,古代的七月并没有现代那么热。即使如此,午后的阳光还是热烈光明,光影里姜宁恍然怔忡,掌心朝上,细细数着自己的筋脉纹络,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日已西沉,薄暮暝暝,鸟倦归巢,东方湛终于出现,他一如往常,青衫落落,犹如一棵秀拔的雪松,即使背负了许多阴暗污秽,呈现给别人的也绝不是自己遍体鳞伤的狼狈。“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姜宁,你觉得我卑鄙龌龊吗?”
“并不。”此刻我该说些什么呢,我有什么立场去评价你?你已经足够剔透澄澈,你的内心,照出的是他人的黑暗。
“是吗?”他露出一个释怀的笑,不再提起任何之前的谈话内容,“姜宁,我们走之前,再去一个地方吧。”他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衣袖,不等她回答。
姜宁跟着他,也没有说话。两人沿着山道一路向上走,山林渐渐茂密难行,他们也渐渐走入了一条看似无人涉足的小路。夹路两旁的荆棘都被前面的东方湛细心挡开,静谧的山林里,只听得到两个人的步伐声,和鞋子踩在积年的腐朽落叶上的声。大概走了两刻钟,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是一个裸露的山坡,视野十分开阔。山坡不高不陡,向下则铺满齐腰深的绿色茅草,看起来柔软又清新,就像波动的草原。姜宁疑惑,她少时在外祖父家的后山见过这样的山坡,它是人口增长过快和现代工业文明的“受害者”,在原始植物能得到较好保护的古代见到,有点不可思议。
姜宁还没来得及问,身边的东方湛就席地而坐,对她说:“沉星草原就是这样的,不过更平坦,更辽阔,在上面策马奔腾,就像在天空中翱翔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坐吗?”他注意到她傻站着,失笑问。
姜宁也不拘束,随即坐了下来,心里最后的那些关乎科学人文的问题都烟消云散,她果然是知道得太多,连一个简单的游客都做不好了。她看着东方湛,他鬓角流着汗,低垂的眼皮下,一双眼睛充满了疲惫和无奈,都隐藏在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脸色中。
“累吗?”姜宁这才喘了口气,擦着脸上的汗,轻轻地问他。
“累啊……真累。”
“我也是。”姜宁索性仰躺下来,“东方湛,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是啊,偶尔心里沉重的时候,就想来坐一坐。不过父皇交给我的任务太多了,总是抽不开身。”东方湛也躺下来,想起刚回京的时候,受到很多人的质疑和嘲讽,他们处处为难他,名曰测试,实则让人苦不堪言,那些暗地里下绊子的人,就像嗜血的蝙蝠,一个个,一群群,蜂拥而至,不会立刻致他死命,却让他不堪其扰。他想念母亲,就来看云绡姑姑,可是云绡姑姑对他不冷不淡,甚至避而不见。他找到了这个地方,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干,就这样静静坐着,看雾霭流岚从山间飘来,看日月星辰从天边升降,从未感到过如此地心绪平和,安详宁静。
最后一缕光线被山峦吞没,东方湛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姜宁知道他今天情绪激动,此刻难免会感到孤独,于是静默陪伴。突然,草丛里闪现了点点光芒,姜宁站起来,眺望四周,无数只萤火虫翩翩飞舞着,闪着幽绿的光芒,宛如盏盏星灯。
“东方!快来看!”姜宁激动地呼喊他,回头一看,他却笑吟吟地站着,眉目弯弯,她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样开怀。
“啊……啊……啊!”姜宁对着远方大声呼喊着,拉着东方湛的手,示意他也学着她大喊,他不肯,她就狠狠地掐了他的手心一把,翻一个白眼,再不肯理他。随即山间便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呼喊声,带着压抑与羞涩,终究是这样大声地呼喊出来了,夹杂着姜宁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夜的沉寂。那些流萤像被呼声惊吓到了一般,连草丛间的那些都胡乱飞舞起来了,幻化出一副绚烂的画面。
“姜宁,谢谢你。”
他珍而重之地道谢。
姜宁得意地晃晃脑袋,假装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清咳一声,“天降大任于我也,必先苦我筋骨,饿我体肤……”
“姜宁,我心悦你。”清风送来他的呢喃,姜宁有些恍惚。
“我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有机会告诉你了,一生太短,遗憾太多,唯有你,我不想轻易错过。”
姜宁心里是怎样想的呢?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顾炎走后她的确十分伤心迷茫,很长一段时间里浑浑噩噩的什么事也干不了,可是她和顾炎之间并不是恋人关系,在她看来,他更像她的哥哥,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家人。可东方,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前所未有的轻松,彼此信任,平等自在。可是她也没办法现在就接受他,只能让时光积淀,把一切都交给未来决定。
“东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曾经有一个挚友,他叫顾炎……”她终于决定把压抑于心中的话向别人倾诉出来,一旦说了第一个字,后面的话就没有那么沉重难言了。
姜宁同顾炎一起长大,他家境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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