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楼外起风楼里春(2/2)
道来。半明半暗的画馆里,许多窗户中浸出了黄黄的烛光,映着屋里的人影幢幢,而烛光晃地最厉害的就是徐氏兄弟的房间。徐飞正在书桌旁奋笔作画,已经半干的砚台下面不知道已压着几十张用来练笔的画纸了,这是初审前的最后一晚了,徐飞不得不逼着自己没命地画上几幅,不至于明天初审的时候在那么大的场面上吓得手生打颤。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动刀不久的腹部烈烈作痛,只是忙于挑灯一笔一笔地画着。
“弟弟,明天就初审了,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还瞎折腾什么呢!他们都早早睡下了,尤其是那个半面红,吃完饭人家可就倒床上酣酣大睡去了。”徐达见到徐飞屋里仍是烛光明亮,推门进来询问道。
“半面红?他都不用准备的吗?”徐飞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在这最后一晚,全馆的画师哪个不得多少准备准备,这个半面红居然能自信至此?看这心态,想必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啊。徐飞瞄了一眼外面的厢房,发现十三的屋子早就漆黑一片了,想必睡梦正酣,徐飞心里不禁翻起一阵焦急,一想到自己有可能错失这次大翻身的良机,他赶忙握紧了笔,哪怕笔端再潦草急躁,也片刻不停地在宣纸上画了一张又一张,忍着腹部隐隐传来的痛感,竟硬生生一直画到了天亮,双目疲倦地深深凹陷也毫不自知。
第一缕朝阳雕梁画栋的画馆大堂,周荣已经正襟危坐在堂上,堂下众画师已经带好了各自的画匣,皆是毫不露怯、昂首挺拔地站着,只待周太傅发话:
“今天的朝阳甚好,一如诸位焕发的风貌啊,想必你们已经为初审养足了精神。走吧,摆道春满楼!”
初冬的上午时分,稀薄的日光像一层透亮的彩釉镀在满城的屋檩飞角上,小贩的叫卖声伴着热气腾腾的蒸汽袅袅飘扬,辘辘而过的车马声中夹杂着川流不息的嘈嘈人声。
当一个衣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温文儒雅的书生俊杰从长街的这一头徐徐走到了尽头的拐角处,最终在花枝招展的春满楼门前堂堂正正地停了下来,街上吆喝的小商小贩们忽然就歇了嗓子,来来往往的匆匆人群也不禁脚步放慢,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一行看起来很有来头的人怎么成群结队地聚在春满楼的门口,而且身后还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官兵加持护送,难道是哪个达官显贵如此大胆,聚众逛窑子不说,还特地带着官兵来看门把风?
春满楼外的人群涌起一阵躁动。这时,大伙见到从楼里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红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女人。这生得丰乳肥臀、五大三粗、一副福相的半老徐娘乃是春满楼的老鸨,红袖。她头上戴着的金钗银篦、流苏珠翠皆如见缝插针般缀满了整个乌黑发髻,微圆的脸盘子上一双明亮忽闪如瞪羚一般的大眼睛永远盛满了甜如蜜、腻如油的精光与笑意,专门来看透世上男子皆是何欲何求;一张大红嘴唇宽宽厚厚,便是满口糙话粗话也能被她说得格外漂亮动人。
此刻,她一见到周荣携着一众青年才俊早已玉立阶下,她宛如堕入花丛的夏末迷蝶一般,脚步生风、急不可耐地忙从楼里扑棱到了周荣跟前。
“哟!周太傅来得好早,可真会琢磨尝鲜!瞧瞧,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俊俏漂亮的书生公子呢,倒把周太傅衬托得如众星拱月一般!”这个浑如春满楼上挂着的大红灯笼一般的女人虽然是对着周荣笑吟吟地说话,但身子和眼神早已晃荡在周荣身后的青年才俊们之中,瞄这个一眼、斜那个一眼。
周荣微微正襟后,不紧不慢地朗声回道:“红袖老板应该没忘记,我带这群青年才俊们来你这春满楼,到底所为何事吧?关于此次初审,往小了说,算我周某的翰林画苑担下的一桩热闹事,往大了说,此乃圣上御笔亲传的一件国事。”
红袖知道,如他这般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官员站在这里最怕的就是些流言蜚语,最惜的就是些浪得虚名。一听他这一番语调张扬的话哪里单单是说给自己听的,分明是怕街上议论纷纷的人群们对他的来意误解分毫。
红袖顿时会意,也掐着嗓子扬声说道:“哎哟,这等大事哪里敢忘?可牢记着呢!周太傅主持画馆初审之事何其操劳费心,又别出心裁地把初审的地方定在了我们春满楼,受宠若惊之余,我早已安排妥当了!昨夜里我忙从满楼的姑娘们里优中选优,拣选出七位一顾倾人国、一舞动京华的佳人绝色,合称‘京都七艳’,来供周太傅命题之用!还请周太傅与众画师公子们随我上顶楼吧。”
周荣满意地扫了一眼由议论纷纷转为啧啧称道的街头百姓们,接着,一脸神色端庄严肃地跟着红袖上楼去了。
跟在人群中的画十三听着这红灯笼老鸨的话,不禁暗暗好奇,听她这语气,似乎周荣初审的题目乃是这春满楼里的所谓“京都七艳”,可是周荣来此的目的绝不会是画些风尘女子的天姿国色而已,而且他还特地带了一队精锐官兵,若只是为了怕出什么乱子,这阵仗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到底这个春满楼里藏着什么呢?画十三揣着绕在心头的疑惑,格外谨慎留心地随人群一步步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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