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1)
黄思瑶上楼,走进自己的卧室,她做了很久以来从没有做的事——除去衣服,在大镜子前端详自己。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或看什么,但她还是在大白天打开灯光,直至照亮她的全身。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想:一个人是多么脆弱,多么容易受到伤害,好似一件没有完工的半成品一般!
她的身材曾经算得上不错,但现在却有那么一点走样了。她个子不算高,是广东人的中等身材。但她的身材有流畅优雅的线条,曾经是很美的。但是现在,她的皮肤有点泛黄了。
她那清晰下滑的曲线本该成熟起来的,但现在却变得扁平,皮肤开始有点粗糙。似乎是因为缺少阳光和温暖,皮肤有点苍白。
这具身体谈不上是真正的成熟的女人的身材,有些丰腴,但还不够。也不像少女的身体那样纤细和光洁,而是暗淡无华。
她的身体正失去风韵,变得枯燥无味,这让她感到极端沮丧和无望。她才二十七岁,她才大学毕业几年啊,身体就没了光泽和风采。
身体就像艺术品,需要不停保养的。时下爱美的女子,都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得如同闪光的花瓶,在外表上下足了功夫。虽然那瓷器内部是空的,可她连人家那光鲜的外表都没有。
高贵的精神生活,有趣的灵魂?突然间她对这类说法生出了愤怒,有趣的灵魂就是一个大骗局!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没有漂亮的外表,谈何有趣的灵魂?这不是物化女人,除非女人不再是女人!
她的这具身体已经“年久失休”了。可她上哪儿找那样的“保养”呢?她身边的男人们早就没有“保养剂”。他们只有可怜的几秒钟,像杜万成那样,却没有健康的、人的温情来温暖你的血液,更新你整个生命。
她仍然认为她最美的部位是前面。在这个地方,生命犹存,希望犹在。但她这个部位也消瘦了,生涩了,僵硬了。像是一朵美丽的花儿已经凋零。她想到自己可能会生孩子的事。她能做个健康的母亲吗?
她套上睡衣躺着,她不禁难过地抽泣起来。这痛苦点燃了她的怒火,她恨张海飞和他的写作及谈话,恨所有他这样的男人,是他们欺骗了女人。
不公平!身体上巨大的不公平感令她的灵魂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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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早上,一切又都恢复了常态。她七点钟起床,下楼到张海飞屋里。所有贴身伺候的事都得她帮忙做,他没雇保姆和护士做这类贴身的事情。黄思瑶也愿意做这些。这是对她的要求,她也认为是她的责任,她也愿意做她力所能及的事。
为此,她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这座农场。就是离开也不超过一两天。日久天长,张海飞自然就把黄思瑶对他的照顾看作理所应当的了。他这样想也是合乎情理的。
但在黄思瑶内心深处,一种不平和受骗感开始涌起来。身体的不平感,一旦觉醒就是危险的事。它必须要得到发泄,否则它就会将这具皮囊浪费掉。可怜的张海飞是不该受到指责的,他更不幸。
可是,在某种意义上说,缺少温暖,缺少简单热情的身体交流,难道他不该因此受到指责吗?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热情过,从来没有过。他善良、周到、体贴,但那是出自冷淡的、良好的教养!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真正热情过。甚至还没有黄思瑶的父亲对黄思瑶热情,一个养尊处优的男人既要生活优裕,也能够用自己男性的热情抚慰一个女人——这就是黄思瑶的父亲。
可是张海飞不是这样,他那一类的人都不是这样。他们内心有一种孤傲,热情对他们来说似乎是低下的情调。你得没有热情地活着,要学会收敛,控制自己的激情。
这样当然无可厚非,如果你是这个层次的人。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保持冷峻和尊严,保持内敛并且享受这样带来的满足感。
可如果你不是这个层次的人,这就行不通,因为保持内敛并自诩成功人士的感觉毫无乐趣可言。
当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也好,人生赢家也好,实际上已经失去“装逼”的资本时,摆出这种架势就是胡闹,就是笑话。
黄思瑶心中生出了叛逆。这一切都有什么好?她的奉献有什么用?她把生命献给张海飞有什么用?她到底是在为什么奉献自己?一个虚荣冷漠之人,毫无热情的人与人的交流。
不管张海飞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是多么自信自己属于成功人士,属于上流社会,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张着大嘴,气喘吁吁地追求着成功女神。反倒是杜万成在这方面更有尊严些,而且他远比张海飞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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