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杜门桃花(1/3)
方霖虽喝的两颊通红,醉意阑珊,心中却在思忖一件苦闷之事,那日在扬州之时,便是缘由自己与大琴殿结仇,拖累众人,连累苏暖暖,为了救她,连扬州都回不去了。方霖为此十分自责,不过并未表现出来。如今苏暖暖有了新的安生之地,于是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将祸害牵连到她身上了。
身在江湖,心不由己,纵有万般武艺,又如何能畅快自若。方霖叹息,她与苏暖暖毕竟相隔一个江湖,往后又有多少这样对坐畅谈,闲逸吃酒的日子。与那可能是薛怀义的黑衣人就要约定见面,必定不能是在“霖暖酒铺”,而是离得越远越好。
方霖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离开祁连山,远走中原,竟是在洛阳,与苏暖暖和净因过了第一个年,虽然多年朝夕相伴的师尊不在身旁,仙宫内的师姐师妹不在身旁,洛阳城内又是大雪相照,茫茫中原,无亲无友,方霖仍然感觉心中一阵温暖。
或许因为这个自号暖暖居士的女子,她也无亲无友,举目无依,甚至连能够依仗的内力修为都没有,却敢独自一人,闯荡天下。苏暖暖将一壶暖酒递给方霖,方霖取出那只印着仙渡廊桥的白瓷酒壶,将苏暖暖酿的酒倒进去,细抿一口,很淡,很暖,迷糊之间,似乎有一丝青梅气息,扑鼻而来,方霖自斟自饮,假装是在喝云水乡陆家堡的青梅酒,眼前渐渐浮现出,自己受伤落水,掉进九龙江里,一觉醒来,遇到那个青葱少年的场景…
苏暖暖的酒不过酿了十来日,根本没什么酒味,二人先前所喝都是在城内买的烈酒。
净因只觉自己颇为尴尬,自己是僧人,不能陪二位施主饮酒,这满院玉盏银樽,杯弓蛇影,两个少女喝的面红耳赤,嬉笑怒骂,神识不清,令净因大为头疼,只能迎着细雪,坐在酒铺门口念经,权当自己看不见,耳根清净。心中只叹陆远施主不在此处,不然还有个说得上话的。
年关即至,洛阳城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净因离了酒铺,去城里购置一些花灯,剪影,他是吐蕃人,对中原的习俗不甚了解,方霖自幼在祁连山长大,也没有亲身体验过,故而苏暖暖主事起来,教二人布置酒铺,在门檐下挂上两串大红灯笼,将剪影贴在门扉纸窗上,而后取来笔墨纸砚,自行书写对联,小小的酒铺颇有些许年味。
苏暖暖的字,颇得欧阳询的味道,欧阳询提出“汉字八诀”写法,即汉字八种基本笔画的书写方法,点如高峰之坠石,勾似长空之初月,横若千里之阵云,竖如万岁之枯藤…故而欧阳询的楷书“端己正容,临池志逸,气宇融合,精神洒脱。”为一众才子所吹捧,是为大唐距今为止共称的楷书第一人。
大唐时期,对联还不叫做对联,而是唤作“新桃旧符”,用桃木雕刻成两块板子,书写字迹,挂于门梁之上,用以驱邪避害,每年年关更换一次。
苏暖暖亲自雕了两幅桃符,低微的内力倒是在此刻派上了用场。苏暖暖执笔在桃木上写下“神荼”,“郁垒”四个字,两片桃符挂在酒铺门口,苏暖暖告诉他们,神荼,郁垒是为二尊民间门神,擅长捉鬼,将它们挂在门口,虔心祈福,便能祛除一年的霉运。而后又在另一副桃符上写下“洛阳”,“城雪”四字,将它们挂在里头,随风摇动,似在纪念酒铺的开张时节。
方霖与净因听得津津有味,内心中只觉云霄之外的祁连山和金锺蔽日的布达拉宫怎生那般无趣无味,整日除了修炼便是念经,好生枯燥,还是中原人花样繁多,二人跟在苏暖暖身后张罗,足足花费了半日,才将酒铺打磨得有模有样。
新开张的“霖暖酒铺”虽然冷清,无甚名气,无甚顾客,方霖与净因却不觉寒凉,总觉得暖暖居士便是酒铺的主心骨,有她的酒,纵无一人,仍觉高朋满座,有她的文,便觉得宾客盈门。
“‘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在我们大唐,每逢除夕年关,便是守岁之夜,何为守岁?即为通宵达旦,守夜不眠,点岁火,将灯火油烛尽数燃上,便能赶走一切邪神瘟疫,明年我们的霖暖酒铺便能堆金积玉,盆满钵盈。”苏暖暖在木桌上摆在三个大碗,捧着一个大坛子,向碗中斟满酒,而后取来一个布袋,解开袋口,向碗内撒入一些细碎的花椒颗粒,苏暖暖用一支竹签,将花椒与酒拌匀,简易的花椒酒便制好了。
“那么这便是花椒酒了,烈酒配花椒,鸿运节节高,像暖暖这等普通人,喝了花椒酒,便觉肺腑温暖,不再惧怕寒冷,而二位身负武艺,喝了花椒酒,自然是烈上加烈,修为更近一步。”
说罢,苏暖暖右手提着碗沿,左手拂袖遮面,先执一杯花椒酒入肚,苏暖暖酒量很好,大碗烈酒不在话下,咕隆数声,便下了大半,但烈酒后劲上来,苏暖暖却面颊微醺,眼睑迷乱,撑住桌角,有些晕了。
苏暖暖毕竟是普通人,不能像方霖一样,内力化酒,这几日连续饮酒,有些颠三倒四了,倒是把染的风寒给驱散去了。方霖搬来几条长凳,扶苏暖暖坐下,而后拿起那个褐瓷黄底的酒碗,将酒碗拿的很近,瞪大眼睛看着细碎圆圆的花椒壳,而后伸出一指在酒碗内搅动,入手只觉冰凉,大冷天喝冷酒颇有古怪的感觉。而后手指蘸酒,嘬到嘴边尝尝,眉头皱起,鼓着细嫩的腮帮子,微微抬头望着半空中的飘雪,眼神时而精明时而迷糊,似在仔细品酒,似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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