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夜十二不是每个抑郁的人都有打动世界的故事(1/2)

我被周某告诉我的这个故事所震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这一刻，我突然很希望这是他编出来的一个故事，很希望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过，希望自己能够从听过的那个歌单里找出一个旋律，能够和周某告诉我的这个谎言相契合，但结果早就注定，从我的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开始，从我的心弦被周某的故事撩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走入败局，我就已经全然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那么，即便这不是真实，对我来说，也是真实。

这世界上有太多希望，但是希望最耀眼的那一刻，始终是绝望最灿烂的时候。美好的幻想在现实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正是因为那份美好，所以才更不愿意接受已经发生在眼前的残酷真实。

转述和自述之间终究还是有太多不同，周某说起自己的故事时，声音无比平静，毫不动摇，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和他全然不相关的事情，我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已经看开的人一样，放下了过去，放下了一切。可是，他的脸上却始终显现着那种不加掩饰的神伤，看上去如同一滩深不见底的平静湖水，但是上面却又隐隐泛起波澜。

我很希望他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浮一些，最后告诉我，我被他苦思冥想的这个故事所欺骗，只要是这样，我也会很开心。只要这份情绪是假的，只要这不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只要这不是一份让人伤心断肠的哀婉悲剧，那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但是周某的脸，看上去就像是窗外灰色的天一样，找不到任何波动，只有断断续续开合着的嘴唇告诉我，这并不是一张铁板。

我认真的看向他的眼睛，可是他那原本乌黑的大眼睛已经被一层灰色笼罩起来，瞳仁里面写满了疲惫。他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动摇，看到了我眼里的那份恳切，于是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闭上眼皮，又重新开启，之后笑着跟我说：

“我是不是好可笑，编了一辈子的故事，骗了一辈子的人，结果当我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她就像是一个谎言一样离开了，假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话没说完，周某已经泣不成声，他的眼泪落在杯中的黑咖啡里，砸碎了平静的液面，激起一道道不算浪花的波纹。

我很想告诉他，他不好笑，他笑起来就跟哭一样难看，我想告诉他，人人都在欺世盗名，一生不过是骗骗别人骗骗自己，很多痛苦只要交给时间，最后都可以释然。我想要告诉他，这份痛苦不会持久，哭出来就好。我想要告诉他，不管他经历了什么，我们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所以不要太痛苦。可是所有的话说到嘴边，声带振动后都在空气中消散于无形。

周某的痛苦太过沉重，说出口后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把我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挤在了心里，然后碾碎，变成一个个不成文字的线条。所以我什么也说不出，甚至喘不过气，我端起面前的拿铁喝了一口，却发现变冷的咖啡都是一样的苦楚，苦到人的舌头发麻，于是我更说不出话。

周某哭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面前的黑咖啡里面有店员失手加入的酒精，可是只需转念一想，我就发现，他浑身弥漫的乙醇气息是从他开口讲这个故事时才开始放出，于是我顷刻间明白，那是故事压在心中的时间太长，被时间催熟后发酵成的烈酒。如果说编出来的故事只能够让听者宿醉一宿，那么压抑的情绪爆发开来，就会把身边的所有人带入梦乡。

有些时候，我们不是太过脆弱，只不过是选择了那条有些迟钝的道路，只不过是有些不愿意去相信已成结局的事实。

对街的花店老板死于肝癌，还不到三十岁的她在凌晨时去世，走的悄无声息，那天，周某在我们的寝室里放上了那束干枯的玫瑰花。

周某一直暗恋着她，从来没有表白，但在她生病，接受化疗的日子里，总是会悄悄地去医院探病，但是每一次，她都没有醒来。她留给周某的，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颊。

其实周某早就有了预感，他知道这样的病痛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折磨，也知道她时日无多，可是他不敢去表白，却又压抑不住心里的那份喜欢。于是他就这么躺在床上，构思一个又一个有关失恋，有关痛苦的故事来打压自己的热情。

我很想告诉他，人生总是会经历痛苦，走不出来，就没有提起以后的资格，可是我想不出，这样的周某，能够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以后。也许人生来就没有归宿，每个人的归宿都只是自己，可是当这个避风港被另一个人击碎，那么被迫流浪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我不清楚，周某也不清楚，所以他伏案痛哭，我坐的挺直，只能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把眼睛里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挤出。

店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服务生在远处注视，他轻轻地靠近，送来一叠纸巾。我想告诉他，就算纸巾能够吸走所有的眼泪，也不能把人心里的悲伤，心里的哀痛一并带走，他送来的这一叠纸只是多余，可是最后，我们却还是用这一叠纸清理了仪容，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我的眼泪先一步流干，周某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落下，我看到他的衣服袖子被打湿，看到他的胸口被打湿，看到他的围巾被打湿，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的心，他的那块海绵，里面还有多少水分没有挤出来。也许哭过这一场之后，他会好受一些，可是我，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