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我的皮囊(1/2)
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我,是我那山崖峰顶上的干尸。另一个,是美女,是小树林的墓碑美女花儿妹。我爱她,我爱过的墓碑美女,她怎么找到我的干尸,怎么陪同我的干尸来到这个山洞?
美女花儿妹举起了唇,是白里透红的唇,吻我那干尸皮囊。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那干尸哭了,墓碑美女也在流泪。
他们很难过?要分别,瞧啊,美女花儿妹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老萨满的鼓声中,在七色光线的缠绕中,我那具干尸进了山洞,
我大声喊,我在这里呢,看我一眼,你听到我喊你吗我的干尸?
干尸没有听到我的喊声,我好像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声音。
它动了一下,干尸会动。干尸有知觉,在细碎的神鼓声中,他耸了耸肩膀。
干尸来到石缸旁边,那轻盈的身子正好落在缸沿上。
他朝蕊珠宫中看了看,里面的沸腾,恰是荡漾在酒杯的一盏红酿。
要跳下去吗?只有一秒的徘徊,必须跳下去。
石缸里面现出一轮光环,柔性的引力是一种诱惑,一种呼唤,跳下来,跳下来。
我的那具干尸跃跃欲试,有了义无反顾的选择,真的要跳下去。
我有些急了,喊着不能,不能。我想冲上去,拦住我的干尸,毕竟是我的皮囊,曾经可爱的皮囊。我必须拦下他。
无论是谁,都得有一副属于自己的皮囊,它是有用的,用来包裹灵魂,让灵魂在里面吃得饱,睡得暖,能够长高,能够蹦跳。无论去干什么,和你亲爱的女人亲吻,做爱,生娃,都需要皮囊提供火热的动作。
就算你信神,让自己高尚,纯净,呼风唤雨,彪炳千古,也要靠皮囊协助,提供真实,让自己可靠再可靠些,是不是?
告诉我,老萨满,没有灵魂的皮囊那是什么?是干尸,干尸又是什么?是我的宿舍,我的黑洞,我的领土,我的财富,要想证明我所存在的一切,都要有皮囊出现。它是生命的总理,行动的先决,赶路的必须,我们都看重这身皮囊,所有高兴不高兴、快乐不快乐的事情,离不开这具皮囊。有了这身皮囊,像你这种狂妄的家伙才活到800岁,还要熬这布勒汁,还想再活800年,是不是?我也是这样,我30岁了,30年来就是为了这身皮囊才求佛、才诵经、才祈祷的,才在生活的钢丝绳上向前攀行,摇摇晃晃,让脚下那些多愁善感的小草小花们,胆战心惊地替我捏汗,一直担心到秋天来了,冬天来了,吓得脸色惨白,甚至冰泪满身,是不是?
老萨满说,你错了错了,你说的那是别人,你不用皮囊,你不用干尸。有了我的掌控,你什么也不用,你就清等着不吃不喝,什么也不做,以灵魂高贵的名义高高在上,按照我的吩咐、我的样子,做好一切,就能活到800岁,比你现在的30岁延长好多年呢。这的新生,从现在开始,你这800年要过得更有价值,比找女人、比快乐、比高兴、比诵经、比祈祷更庄严、更伟大的事情。从今年以后,你有好多事情要做,你要守护好蚂蚁洞,守护好蕊珠宫,守护好布勒汁,莫辜负老萨满的信任,莫辜负天母神阿布卡赫赫的重托。不要看那些花开花谢的俗事,不要管风来风去的琐事,不要想天黑天亮的闲事,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说老萨满,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碎片,任人摆布或者乱飞于风中,我又不是一截木头,可以扔在火坑化为灰烬,或者投入泥潭慢慢朽去,想当年……
想什么当年?你没有当年了,老萨满说。你没有记忆了,你的记忆早已失去,你只有今天,只有今天或者今后的记忆。
不不,我有记忆,那是我不能丢失的东西,想当年……
你这熊孩子真是固执。老萨满说,你确实没有记忆了,从你中邪那天起,你就没有记忆了。就是说,你的头脑里已经没有哪里来、哪里去、做过什么好事、做过什么坏事的记录了。即使你有想当年的意识,抚摸到什么骨骨棱棱的感觉,那也不是你的骨骨棱棱,那一定是别人的骨骨棱棱。
我说不对不对,想当年我喜欢看乌云密布的天色,喜欢看天风海涛的壮观,喜欢那闹中心的车水马龙,喜欢美丽漂亮的姑娘撩动彩虹,舞动在舞台广场以及我的内心世界……你看吗?我在学校时写的,写了一只螃蟹,它像我一样不幸,被妖人下蛊,成为一具干尸。但它成为干尸后的第一个夜晚、第一个绮梦,就是浴血奋战,就是横行霸道。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事情,只要按自己的方式行走一程,在大江大河中兴妖作祟,最后死在鲨鱼的胃里,或者在血泊中,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它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活着,挺好。
挺好?这是你的记忆吗?再想想,老萨满说你再想想吧,挺好,是说螃蟹伟大了?螃蟹成功了?
我说我那螃蟹皮囊不能装进伟大成功的东西,但也不装你那邪魔外道、奸诈虚伪、居心险恶、阳奉阴违。
你这熊孩子怎么说话一套一套油盐不进呢?这可是你惹得我不开心,往这看吧——
老萨满的神鼓节奏加快,顺势起舞,来个云舒霞卷,翻天覆地。风声掠过之时,我的那具干尸皮囊像一张薄薄的纸片,飘落进石缸。
我心中一紧,扑向石缸,向里面张望。
原本大半缸黑漆漆冒着臭气的死水,顿然星光闪灿,恶浪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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