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衿，死同穴(2/2)

是生平从未尝过的挫败。他本来以为与她有了鱼水之欢、夫妻之实，她便完全属于他了，可是她就是遏径山的冰雪，说雪崩就雪崩了。乾达婆的话让他颇感安慰，原来，不是她不满意，是他不懂怜香惜玉。

嬴少苍换上歉疚和讨好的笑颜，一点点靠近阿拉耶识，见她没有变脸，才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歉：“天意，朕实在太过欢喜，弄伤了你。是朕不好，朕跟你赔不是了。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赶朕走。”

阿拉耶识瞥了他一眼，别开脸。

“朕以后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啊。”嬴少苍拉拉阿拉耶识的衣袖，“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你教朕学做中国的丈夫，好么？”

最后半句话莫名戳中阿拉耶识心中柔软处，忍不住转头道：“你做不了的，不可能的……”

“朕可以！”嬴少苍拉过她的柔夷，坚决表明心意：“朕发誓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共享江山，这还不够吗？”

阿拉耶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放弃和嬴少苍辩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鸡同鸭讲，有何好说的？

嬴少苍将她的沉默视为默许，遂激动起来，说是一连三日窝在寝殿，也该出去透透气。

嬴少苍所说的透气走出六十里地，到了老阴山皇陵中的浩陵——嬴少苍自己的陵寝。阿拉耶识头一次见到浩陵的正面，以前钜子嬴少苍带着她从其他墓道出来，满山披拂冰雪，如今物是人非，带她出入皇陵的是今后的皇帝夫婿嬴少苍。不等她感伤，嬴少苍早将她从御辇上抱下，阔步走上正中神道。神道尽头是向下的阶梯，虽然亮着火把，里面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口，阿拉耶识不由自主双手勾住嬴少苍脖颈，将自己贴紧他。

嬴少苍低头微笑，“别怕，这只是进口一段，里面很亮敞，你一定会喜欢的。”

当浩陵内阔大辉煌的构造呈现在阿拉耶识面前时，她并不吃惊。墓室顶上镶嵌的夜明珠将里面照得亮堂堂，地面黑色大理石如水洗过光滑锃亮。嬴少苍带着她经过了后宫嫔妃的墓室，阿拉耶识带着讥讽问他准备和哪几位夫人合葬，嬴少苍闻言差不多要叫撞天屈了。他原意是让她见见自己精心准备的合葬棺椁，不想忘记浩陵是他登基那年由王敖主持修建的，里面设了嫔妃墓室。他既已发誓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浩陵内怎可给别的女人留下葬身之地？

嬴少苍把建陵人传来痛骂一通，要推出去斩首却被阿拉耶识拦下，轻轻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杀人念头。

“这是你我的陵寝，倘在这里杀了人，死人的鬼魂也会依附此处。这还算是我们的墓穴吗？”

情急之下，嬴少苍命人做一批宫人乐伎陶俑，将嫔妃墓室填满。阿拉耶识无心参与皇陵改建，只是顺着记忆在陵寝内走动。她在皇后陵寝处驻足，回味刚从昏死中醒来后，与嬴归尘面对面的一幕。那时的嬴归尘仿佛和巨大的皇陵一样，藏满黑暗的秘密。阿拉耶识满腹酸楚，在皇陵内游荡，完全没注意嬴少苍在其后如影随形。

眼见阿拉耶识在皇陵内停停走走，仿佛是老熟人般熟悉路径，嬴少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着阿拉耶识在皇后陵寝内自如地拨弄机关，他虽有万般疑问却不得不憋在胸中，若无其事地将她引到皇帝陵寝。

皇帝陵寝内摆着一副巨大棺椁，乃是前年沉香木所造，可保尸身数千年不腐。郎卫开启外椁，里面摆着一副精美的小号彩绘棺材，阿拉耶识一眼就认出这棺材正是自己带着走南闯北装死人的道具。

“朕要与皇后生同衿，死同穴。”他命人打开小棺材，里面装的竟然是阿拉耶识在天巫宅邸所用的一应珠宝器玩，那蓝色的银丝沙丽，被遗留的金粉纸张等等。“我们死后就睡在内棺中，你的小棺材就装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儿——天意，答应朕，永远不要离开？”

夜明珠的莹白光芒照耀下，嬴少苍的灰白长发散出苍茫的光晕，他脸上的三团火云纹显得很淡，近乎橘黄色，邪魅的凤眸熠熠发光，满含期待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