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血梅(2/2)

嬴归尘双掌用力一拍轮椅扶手，用仅有的力气撑起身体，双腿后蹬，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坠入桥底暗河出口，落水时溅起小小一朵水花，带起的声音就像一声呜咽。

水里的阿拉耶识处于脱力的边缘，全凭一股赶着投胎的狠劲坚持下来。她感到水温越来越低，水流窜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在她游不动时，那水流还隐隐推动她的身体。她心中祈祷着，这是流出六合宫即将与外界混合的水流。沉浸在完全的黑暗中，她不知道何时能够见到光明。

果然，还是不行啊！如果是夏天肯定能游出来的，冷得让她手脚都麻木了，好像腊日祭上被吊起来，风雪吹打，手腕上的血凝成冰，世上大概只有寒冷造成的疼痛会让人麻木不仁。在半阖半闭的眼眸中，映入一抹旋转飞舞的血红，如长虹当空钻入她眼帘。

钜子。

她蠕动嘴唇，冷水顺着张开的唇缝灌入咽喉与气管，她拼死挣扎起来。一团白色的光晕在她面前荡漾。

有光才有颜色！

暗道出口到了！

阿拉耶识迫不及待抓住那团白光，手上传来衣物柔韧的质感。她再惊喜中抓到一团黑漆漆的水草——扯进看时正对上一张皮包骨头的脸，双眸紧闭，头颅棱角分明似雕塑，唯有黑色长眉和菱形淡唇不变。她瞬间血液都凝固了。肩膀钻入嬴归尘的腋窝，圆睁双眼，单手划水，双脚狂踩，用尽全力顶着他网上游。光线越来越强，正午的阳光透过河水刺入她的眼。她已经到极限了，水中的嬴归尘是那么沉，她托不动了。

哪怕他醒着也好啊，至少可以动一动腿，他们就能出水面了。嬴归尘是很棒的，他不会水但是能用内力在水下闭气，打斗，还打赢了嬴少苍呢。可是他现在一身功夫早废了吧。

阿拉耶识升起怜惜，用最后的力气环抱嬴归尘的腰，脑袋靠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膛，无力地垂下眼皮。

几乎就在同时，嬴归尘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亮得泛银的眼珠射出精光，落到环抱住自己的人身上。顷刻间，他反手宝珠阿拉耶识，咬牙蓄力，头顶冒出咕咕的细小气泡，他的身体如被钓住的人鱼，以飞窜的速度跃出水面。

“钜子！”桥面上响起几声惊呼，几个身着雪衣的人影腾空接住下坠的二人。一块半透明的布盖住他们。随后，倒在雪地里的墨田被一支无形的手拖进布面下，眨眼功夫，雪地上什么都不剩了，白茫茫一片毫无人迹。

二个时辰后，桥下河面上接连冒起玄衣秦军，那些是军中会水者。无论是嬴允直还是蒋青、岩弄，无人识得密道水路，兼之不熟水性，不得不半途撤退，另派会水秦兵探路。他们没有找到皇后，也没发现桥上桥下有人活动的痕迹。阿拉耶识，就像她来得那样，凭空消失了。

秦皇嬴少苍伫立桥头，寒风将他一头灰发吹散，在空中飞舞，与逐渐抛洒的白雪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风停雪住的时候，一头纯白飘逸的长发从他肩头披散到腰际，额头、两侧脸颊的火云纹如血梅怒放，他这是成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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