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耳疾(3/3)
单掌一攀五鹿浑胳臂,面颊一扬,立时接应。五鹿浑摇眉苦笑,顿了半刻,方道:“隋掌门虽是耳背,却独有一手旁人学不来的本事。”一言既落,五鹿浑定定瞧着五鹿老,神色着实耐人寻味。
五鹿老被五鹿浑瞧得心虚,自感毛发倒立,探手向前,颤声道:“兄长,你莫吓栾栾。难不成,那隋老头会读心不成?”
“并非读心,乃是读唇。”五鹿浑一笑,抬掌轻将五鹿老两手从自己肩胛扫下,身子暗往边上一偏,愈远了五鹿老,一定,方道:“其若看见对方唇动,即便听不见,也能知晓对方说话。故而方才,我故意低语,同其打个招呼,其瞧着我,辨辨唇语,已然明白我说了什么。”
宋又谷目珠一转,同五鹿老换个眼风,思忖片刻,二人已是异口同声,“那二人有事不欲人知!”
“若忖度不虚,怕是他们以指代笔,借水为墨;一个读唇,一个断字。既无声又无痕,不留破绽,岂非高明?”
宋又谷长纳口气,低声试探道:“你们说,其所议可是同那大欢喜宫有关?”
“他们二人,以年齿论,于廿年前那异教之事,总当知晓一二。然则,以上种种终归不过推测。”五鹿浑抬掌,徐徐给自己布了盏茶,轻啜两口,再道:“隋掌门归于雪山日久。廿年前,其同鱼悟师,又能有何交往?”
“廿岁前,那老和尚应该方到而立之年吧?瞧模样,他同隋老爷子之间,应该隔了两轮。”
宋又谷扫一眼五鹿老,轻声应道:“差不离。廿岁之前,鱼悟也不过而立;那时的隋掌门,可是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宋又谷一顿,挑眉展扇,掩口笑道:“我还听闻,现在的宝象寺,原本不叫宝象寺。很早之前,那一处原名‘报恩寺’。寺院老住持,于鱼悟幼时收留了他,传他功夫,助他成才,恩深情重。后来老住持圆寂不久,那鱼悟便被垂象国主带入皇宫,小和尚成了大国师,报恩寺也改了宝象寺。”
五鹿老翻个白眼,稍一侧目,直冲宋又谷惊道:“怎得江湖上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你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本公子博学多闻,你不服气?”
五鹿老下颌微抬,摩了摩那透出假面皮的须渣,轻声嗤笑,“本王仅得一口,怎能跟你这‘吕’、‘品’、‘器’争长论短?”
宋又谷急收了折扇,将那扇头朝五鹿老一探,横眉怒喝:“你还嫌本公子多口多舌?这一路,我可没少给你们解疑答惑!”
五鹿老冷哼,直面宋又谷,不紧不慢道:“那便请教宋公子,隋乘风那耳疾,可有什么说法?”
宋又谷单侧唇角勾抬,缓将那折扇收了,自往掌心敲个两回,笑道:“你算是问对了人,这当中,据说还真有些个掌故。”
五鹿兄弟见状,俱是竖耳,凝眉静听。
“隋老爷子原本可并没有耳背的毛病,现在成了这样,全是因着他听信了劳什子旁门左道,说是自刺耳上听宫穴,可发潜能、蓄内力,贯脉强筋。隋老爷子为见功力一日千里,便依此法,久刺听宫。功法嘛,精进倒也精进了,那招举世闻名的‘乘风归’,便是其在那时得悟。只不过,好好一对耳朵,现今几已成了摆设。”
五鹿老目睑稍开,撇嘴自道:“合着他是自找苦吃,赖不得旁人。”
“宋兄此言,可是销磨楼主人所告?”
宋又谷面上一紧,抿唇应道:“自是我师父告知。”
“倒不知令师同隋掌门,是不是相熟?”
宋又谷一笑,徐徐往椅背内一仰,阖目缓道:“隋老爷子那耳背因由,可是他自己告诉我师父的,你说他们熟不熟?”
“宋兄这般渊博,定是销磨楼主人教导得宜。高徒名师,四友前辈也必是个博闻强记之人。”
宋又谷听着五鹿浑这般说话,身上一酥,极是畅快。
“在下虽不精医术,也算久病成医。因着那梦行症,在下见识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五鹿浑一笑,低声缓道:“我可是听说,那听宫穴,施针之时,会引发短暂失聪。这般强悍的穴位,久刺下来,损了耳力,倒也不足为奇了。”
五鹿老抬掌搔了搔头,轻声询道:“那隋乘风习武多年,奇经八脉自当通晓。怎得这一般大夫都知道的事儿,他却不知?”
“岂会不知?”宋又谷长纳口气,摇眉苦叹道:“隋老爷子追求上乘功夫,已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即便其深知害处,为着增强功力,也必得破釜沉舟,试上一试的。”
五鹿老一听,亦是垂了目睑,短叹应和。待得片刻,却又抬声,冲五鹿浑道:“兄长,若说隋乘风通晓唇语,怎得我瞧着薄山派上众人面对面跟其说话,仍是那般大声?”
五鹿浑缓给五鹿老布了盏茶,边笑,边一字一顿道:“这,便是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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