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柒(下)(1/3)
光阴荏苒,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是一年凤凰花开时节。
这一日楚靖溟正坐在花树下乘凉,忽然就想起来,去年也是这时候,她因着宇文长庆的事而黯然伤神,却被杨小环柳云瑛硬拉着出去了,也是那时,她开始和李佑熟稔起来。转眼间,一年光阴转瞬即逝,她此刻仍坐在那儿看凤凰花开,可令她伤神的人,却换了面孔。
那花红的扎眼,看着看着便累了,楚靖溟叹一口气直起身来,想了想还是下了卧榻,想找人一起出去转转。只是,杨小环近来愈发不愿出门,钱万三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别说她,连柳云瑛都没见过他几面。而柳云瑛呢,好容易说通了她爹娘同意她与钱万三的事,却被柳将军柳夫人以此为由框在家里学习礼仪,想出来都难。
楚靖溟想到这里更是烦闷的厉害,沉思许久,才终于决定出门去痕梦里碰碰运气,若是念欢没客人,便同她说说话,若是有,那只当是出去散散心便是了。
楚靖溟换了身男装便领着唐哲修出了门,她轮廓偏英气多些,唯有一双凤眸妩媚至极,如此打扮起来,当真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唐哲修亦十分怕热,却也不敢跟她对着干,只得十分无奈的跟着她出门。只不过兴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他们一路上驾着车过去,街上也没见有多少人。这时正是日头毒的时候,楚靖溟虽穿了极轻薄的衣裳,马车上也置了冰,一路上车夫又专挑了阴凉地儿里走,可到了痕梦里门口时,竟还是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头一眼瞧见痕梦里的门脸,她正欲长吁一口气,可下一刻掀开车帘,面前的一幅场景,却像是冬日里从头顶灌下的冰碴,让她从头顶冷到脚底。
是李佑,他一身极华贵的月白衫子,左右各搂了一个满头珠翠,浑身绫罗绸缎的女子,正嬉笑着踏进痕梦里。
这一刻楚靖溟像是被天雷劈中,又像是被一把利刃刺进心间,是撕心裂肺的疼,不远处痕梦里老鸨的声音尖利的几乎刺穿耳膜,明晃晃的阳光照的她眼前一片花白,几欲呕吐。
明明是她推开的他,明明是她想不要再见,可是乍看此情此景,痛彻心扉的,竟也是她。
她极其艰难的转过身,逼迫自己不要再看,日头依旧的毒辣,可她浑身上下竟只觉得寒冷彻骨。
原来种种深情,竟也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她反复的对自己这样说着,可说出话的却越来越不确定。
唐哲修也瞅见了这幅场景,气的当即就要下车冲向他,却被楚靖溟一把拽住。她眼角酸涩的难受,却只能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哭出来,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来一句话,盘旋着,不愿消散。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唐哲修一手在她背上不断抚着,仿佛这样便能使她舒心一些,却一句话不敢多言。半晌,还是楚靖溟先坐回了车中去,冷冷道一句:“回府吧。”
心似烟火,破碎成灰。
其实楚靖溟掀开帘子的时候,李佑便已经瞧见了她,即使她做郎君打扮,他仍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一刻他的大脑忽然便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便想推开拥在他身侧的两个花娘。
他今日不过偶然路过,可痕梦里的鸨母哪里会放过他,一瞧见他便招呼了两个花娘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他正苦恼着如何脱身,便看见了楚靖溟。
可他终究没有推开,他转瞬便恢复了冷静,他勾唇一笑,反手将身边的花娘搂得更紧——他只是私心想看看,看看楚靖溟会不会走过来。
他想,只要她走过来,哪怕是指着他痛骂一顿,哪怕赏他一记耳光,他都是极欢喜的,他或许都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拥在怀里。
告诉她,她不知道她写来的信有多么的伤人,告诉她他究竟有多喜欢她。
可是她没有,她甚至连神情都未曾变一变,她只是那样冷眼瞧着,瞧着,像是瞧一个陌生人,瞧着他,左拥右抱的,嬉笑着走进痕梦里。
那一刻他的心跌入了谷底。
原来这几个月的欣喜,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罢了,他以为他可以使她忘记那个已死之人,他以为他努力便可使她喜欢上他。
可是他终究错了,错的离谱——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已亡人,那个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
李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怨恨过自己——他怨恨自己如此无能,连在她心里占上极小的一席之地,都做不到,他也怨恨自己,夺走她的幸福,却不能重新给予她。
他失魂落魄的进了痕梦里,早已无心玩乐,只要了一坛接一坛的酒,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也不知喝了多少,连眼前的人影也快要模糊了,身旁花娘温言软语半句都不曾入耳,直到,那位歌妓绿袖无心唱起了一支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到这里,李佑再忍不住,一把挥开桌上所有的酒坛,吓得周遭的花娘全部停了下来,有几个胆子小的已忍不住尖叫出来。
唯绿袖与他相熟,胆子大些,小心翼翼道:“大王这是怎么了,可是奴唱得不好?”
李佑冲她摆摆手,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许是他的面容太过严肃,竟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去拦他,只一个个噤了声白了脸看他走出去,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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