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公主（一）(2/2)

应该是她从小接受着良好教养的缘故吧！这是那次在看到小蝶母亲后，子夜得出的结论。不同于毛毛妈妈的贤良淑德，小蝶的母亲从穿着打扮上就可以看出是个优雅精致的女人，一身职业套装，梳得纹丝不乱的发髻，言谈举止间、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子高贵端庄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那种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体面职业的妇女。用前几年流行过的词来形容就是“白骨精”（白领、精英、骨干）。被这样的母亲熏陶和调教着，小蝶想不出挑都难。

这不禁又让子夜想到了毛毛。同样是富裕家境下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一个就能如此活泼开朗，而另一个却是懦弱胆小的呢？毛毛完全有资格活得更张扬些的。这样那些男孩们应该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吧？

而如此张扬出挑的小蝶却很平易近人。是的，子夜用的是平易近人这个词。在她丑小鸭的心态比照下，她觉得小蝶这样的女孩应该像个小公主那样更高傲些才是。可事实是，小蝶对她很亲切，甚至还主动找她玩闹。

那天是子夜的值日生日。中午午休时，子夜照例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槽里的黑板擦，将上午最后一堂课上老师书写的笔记给擦掉。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突然一黑，一双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蒙上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身后的人粗着嗓子问道。

“毛毛？”身后没有反应，“美佳？”

“都不对，你还有一次机会。”对方给出了回答。

子夜迅速在脑海中过滤着可能对她进行恶作剧人的名字。细想之后，子夜发现人选是有几个，但声线能符合的却没有。虽然对方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但大体上还是能判断出对方的嗓音。将可能的人都想过一遍，又都否定掉之后，子夜决定采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来帮助自己判断。于是，她立即向后伸出手去，反手摸了一下对方的穿着。

出乎子夜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一串“咯咯咯”的笑声，对方的手从子夜的眼前消失了。恢复视线后的子夜，立即转身去看那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当看到小蝶抱着肚子、弯着腰，在那儿笑个不停，期间还夹杂着“太坏了，居然挠我痒痒”的抱怨声时，子夜怔怔地不知所措。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小蝶，那个在她眼里应该高高在上的小蝶，居然在和她玩笑打闹。

“没想到会是我吧？”小蝶的恶作剧虽然没有得逞，但是惊吓到对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她显得很得意、很开心。

子夜机械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很聪明啊，怎么想到要挠我痒痒的？”小蝶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衣服，想通过衣服来猜你是谁。”子夜老实地回答道。

“欸？这个方法不错，下次别人要是再蒙我眼睛，我也可以试试，就算摸不出来，挠挠对方的痒痒也是好的。”小蝶一边赞叹着一边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子夜则继续擦着黑板。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子夜不自觉地又回过身望向窗边第二排的座位，那是小蝶的位子。小蝶好像正在抄词语，语文书被摊在桌上，底下压着作业本。窗外火辣的阳光照在她的半张脸上。阳光下，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被照得根根分明。同样被太阳照得分明的还有她脸上专注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眼球牢牢地锁定在作业本上。子夜又不自觉地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她的作业本。字迹干净、整洁、隽秀，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像是飞舞在白纸上的蝴蝶。随着手指有节奏地运动着，愈来愈多的蝴蝶从她执笔的笔尖飞舞出来。顺着笔尖，子夜又看到那只执笔的手，连写字的手都那么好看，细腻白嫩，骨节分明。

子夜的字其实也很好，她语文作业本上老师的批改基本上都是“优＋”，偶尔得个“优”那已经说明她那次写得不好了。写字方面，母亲对子夜的要求还是相当严格的。一二年级时，她每晚会检查一下子夜的作业，要是发现字写的不好，会要求子夜擦了重写，直到她满意为止。所以，子夜从小在写字上是很注意的，每一笔都力求工整、到位。但是和小蝶的字不同，子夜的字端正有余而美感不足，缺少一些灵气。

子夜曾私下里模仿过小蝶的字，但是效果不好，她写不出那种感觉。所以，她就在想是不是和写字的手有关呢？想到这里，子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黝黑，手板肥厚，手掌偏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孩的手。哎！手已经长成这样没法改了，那就试试改改握笔姿势吧！于是，子夜又开始模仿小蝶的握笔姿势。但那样的姿势令她很不习惯，写着写着就变回了原样。一旦变回原样，子夜便会停下来纠正。这样一来，字不但没有变得更好看，反而拖慢了写字的速度。最后，她不得不放弃。

多年后，当有人夸子夜的手很好看，尤其是握笔姿势很好看时，子夜不自觉的就会想到那时她试图模仿小蝶握笔姿势的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自嘲的笑意，所谓“邯郸学步”说的不正是那时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