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牵扯旧案(1/3)
华庭殿寂如空境。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和酒醺味萦绕在殿阁之内。诸荣暻悬起朱笔闭目养神,神思却不定,眉间愈蹙愈紧。他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看了还在强忍着酒嗝的宪王一眼,目光这才擦过他的肩头落到殿阁门口,望着以不愿惊扰父皇为由,躲在人群后挺直脊背的诸允爅。
倘若是在寻常的日子,单肃王一人,浑身是血的闯进华庭殿,诸荣暻必会震怒,失仪、无礼、莽撞行事……种种苛责皆可加诸于身,毫不讲理。
但凡事经不起怀有恶意的揣测对比,尤其是皇帝正为朝政之事焦头烂额之际。
哪怕宪王心有预料,赶赴宫殿之前特意梳洗又换了外衣,可熏天的酒气哪儿能不渗出一丝一缕——洪光皇帝本就非是甚么胸怀宽广的慈父,眼下宫城之内刀光剑影政务堆积,宫城外却是谈笑风生花天酒地……诸荣暻那一瞬,险些在宪王身上动了杀心。
然而诸荣暻却甚么都没说。
洪光皇帝终归是偏心的。宪王在他眼中尚是无须苛责的孩子,他从未在他身上寄予任何可担大任的希冀,容许他参与议事,无非是想将他培养成一枚足以牵制秦家的棋子,与其说约束,能依凭着威慑胁迫牵绊住他的脚步才是目的。
诸荣暻叹了口气,略带三分不忍地打量着脸色惨白的肃王。他心上压着诸多各处沉积下的不满,关切的语气更像是绵里藏针,他先吩咐花公公叫了太医,转头看向肃王,不轻不重地说道,“伤成这副样子不老老实实的叫太医,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胡闹!”
华庭殿内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这关切的话甫一脱口,今日洪光皇帝对于肃王追着刺客满宫城跑的问责轻重便已明了。
肃王听了诸荣暻七扭八歪的关怀吃惊不小,他抬眼注视着诸荣暻良久,脸上淡漠的神色逐渐分崩出一点儿惊讶的表情来,执礼道,“儿臣知罪。”
肃王倒不觉得诸荣暻的关怀有几分真心,他这伤口的血痂都结了几层,这会儿才念及甚么骨血亲情未免为时过晚——不如说,有意借他这点儿伤敲打敲打喝了大酒来见圣驾的宪王方才是真。
花公公老早便叫了太医候在殿外,直等皇帝准允,在殿门外转悠几圈,匆忙把人引了进来。
殿内又是遍地的死寂。
太医被这一屋子的死气吓得白胡子里一个劲儿地冒冷汗,手上一抖,擦拭血污的布巾狠狠地刮过皮肉翻开的伤处,力道重得他都跟着肝儿颤——肃王却只咬着牙闷哼了一声,似是瞥见太医手腕发抖,甚至好心压了压他的手背,唇角勾起一个毫无血色的笑来。
心肝脾肺都快抖错了位的太医被神色微沉的花公公匆匆引路离开。殿内众人自抵达华庭殿,前前后后已有五刻有余,昭王、肃王心有分辨尚还沉得住气,其余诸位尽是满头雾水,不知诸荣暻这面色不虞究竟是为哪般,硬撑着一幅焦头烂额苦大仇深的表情候在原地,肚子里翻来覆去的瞎盘算。
而就在即将有人沉不住气时,洪光皇帝微微掀起眼皮看了殿门一眼,便见一位既算是预料之中却也有几分意料之外的人,被玄衣卫统领江楼,一把丢进华庭殿中。
阮绍一身做工考究的常服,狼狈地在华庭殿的地毯上打了个滚儿,一头撞在快凉透了的程诺的尸首上,跟这位死不瞑目的刺客兄弟面面相觑了半晌,“哇”地一声,差点儿吐出来。
肃王眼疾手快掐着他的脖子往上一提,逼着他把要吐出来的污秽原路咽回去,免得破坏了尸体上的证据,再随手丢弃,由着他虫子似的膝行上前,伏跪在地。
阮绍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在仔细分辨了华庭殿中静立众人的身份之后,心里顿时一沉,如芒刺在背,刀悬半空。
今儿个怕是要没命。
皇室血脉、帝王亲信,阮绍这么个倒霉蛋儿趴在其中,若非是君主赏识,便注定离了结此生不远,难得善终。
诸荣暻冷漠地看向以头抢地的京兆府尹,诡异地哼笑了一声,抬手示意江楼上前,面沉如水地对袁扬道,“袁扬,你先说说,这刺客究竟是怎么死的?”
彼时在东宫确认了自杀的刺客人数与宫外黑影人数不符,肃王便当即同袁扬奔赴忖度推断的嵘清苑,在保管嵘清苑罪奴黄册的卷阁处发现了被杀的禁军侍卫,以及意欲潜逃的一道黑影——刺客轻功了得,不屑缠斗,连掷数枚暗器偷袭袁扬、肃王未能得逞,正要脚底抹油。
其人用意不明,是否与北境遣来的刺客有何牵扯亦不清楚。肃王略有判断,袁扬却是本能地猜测此人关系重大,须得留一条活口,便同肃王交换眼色,准备前后包抄,把此人两面截住,卸了他的下颏,免得他寻死觅活。
“不料此人阴险,竟绕到东宫打算对巽南王下毒手,幸而肃王殿下捡起石块砸中飞镖,方才没能得逞——当时情势危急,根本无从得知暗器有毒,被砸开的飞镖只没入刺客皮肉半寸,谁知他跑出不过十步,便一头栽倒在地,竟将暗器迫入胸口,直接断了气。”袁扬一再为失职之事请罪,转而觑见皇帝十分微妙的神色,忍不住替肃王辩解道,“三殿下本是有意留他一命交由禁军加以审讯,然而为巽南王的安危,不得已出手误杀此人,还望皇上……”
诸荣暻没急着表态。
袁扬追随他的年岁不短,与江楼相去不多——不过此人与江楼公私分明的性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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