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杀或不杀(1/3)
浅风拂过,嫩叶枝桠窸窣晃动,院门苟延残喘一般发出一声“吱呀”的长响。
岳无衣在屋顶的窟窿里轻轻竖起食指嘘声,继而轻轻合上瓦片,随风声消散无踪。
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近两个时辰的黑影刺客拎着一个叮当作响的包袱进了院门。他侧耳听着风中细碎的声响,步子滞了片刻,眯起眼睛四处望了望,目光与破旧窗棂里投出来的张望撞了个正着——屋子里的杨不留不知醒了多久,也不知她自己在破屋里究竟是怎么一番瞎折腾,这会儿竟已然挪蹭到破窗边,似是打算瞧瞧自己身在何处,寻个逃脱的办法。
刺客无声地停在院中看了她许久,一双深沉的眸子满布血丝,敷了满脸的绷带被血水脓水浸透了大半,可怖又寂寥。
杨不留看着他沉默地进屋,无力挣扎地被他扯住身后的太师椅,拖死狗一般扔回到茶几旁。
“别想跑,这座宅子外面到处是给野狼野狗布的陷阱,四周荒无人烟,也没甚么人知道这个地方,你跑出去就是死。”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瓷碗剐蹭着沙砾。
杨不留不自禁地皱了下眉,默不作声地看向他颤抖的指尖,烦躁地解了几下包袱上的扣结,压抑地叹了口气,杂乱无章地抽出匕首破开布料,翻出几个装着伤药的瓷瓶和绷带布条,坐在一面蒙了厚重灰尘又泛了铜锈花的铜镜前,深吸了一口气,凄厉地撕开黏在皮肉上沾血的布条。
他喉间含着低吼,颈间满是冷汗地撑着膝盖平复吐息。
撕扯黏连皮肉烂肉时的痛苦,于杨不留而言并不陌生,除却疼,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更让人心底发寒。杨不留微微叹了口气,明知故问地没话找话,“这是哪儿?”
刺客浑身一抖,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刺进骨髓的痛感息止缓了一瞬——他这才恍然,这个被他绑来的倒霉蛋儿正在随口闲聊,分散他的注意。
刺客僵硬窘迫地撇开视线,故作无甚关切地哼声道,“时家别院。”
杨不留那双眼睛里无惧无怯,神色自若浅淡,像是没半点儿身为人质的自觉。
“时家……南境时将军?”杨不留微微偏头看他,见他脊背一僵,眸子从铜镜里焦躁地掠了她一眼,继续缓慢的低声念叨方才岳小将军趴在屋顶,同她闲碎说起的那些陈年往事,“据我所知,十余年前,时州时将军因酒后失了理智犯下屠杀数户百姓的重罪,畏罪自杀之后被抄没了家产,家中十岁以上的男丁悉数流放西北,女眷和年幼的独子被收押于嵘清苑。”她刻意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了那刺客一遭,“……你这个年纪,若非是对此事或是对时家了解颇深,应当是不会知道山林里还藏着时家别院的……这么看来,你难道是数年前被赦免的时慕青时公子?”
本该金石落地的话没能换来半分被戳破身世的闪躲诧异。
时慕青好像根本无意回绝隐瞒,他轻蔑地瞥了杨不留一眼,几乎是认定了这姑娘十分乐于自作聪明作茧自缚,默不作声地睨着她,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知道我是谁又如何?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从这儿离开吗?”时慕青缓慢仔细地换了伤药缠好绷条,转过身微微倚着老旧积灰的梳妆台,阴恻恻地说道,“在地牢时去而又返,杨姑娘不就是想看看我能逃到何处吗?可结果如何呢?肃王府那群窝囊废不还是跟丢了?连一个姑娘都护不住……”时慕青嗤笑了一声,目光在杨不留被粗麻绳磨得泛红的颈侧逡巡,舌尖舔了舔唇角处新破开的小口子,眸色登时沉如无底深渊,“肃王究竟有何值得你们如此上心关切之处……”
他自说自话了许久,疲乏地合上眼睫,继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也是要死的。”
杨不留对落在自己脑袋上那些生死之类的字眼向来云淡风轻,反倒是一个无心的“你们”扯住了她的注意。
“‘你们’?”杨不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除了我,还有谁?谁让你杀了我?你若是当真对我动了杀心,何必把我捆在这儿——”
时慕青嘴唇微张,明显恼羞成怒猛地蹿了起来,然而仅一刹那,他又收回视线缓缓地坐下,喉间不自在地挤出一声笑来,“杨姑娘,自说自话也有个限度,我哪儿有甚么同伙……”
杨不留微微扬起下颏,似笑非笑道,“时公子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儿,从我醒来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你这才沮丧失神地回到这儿来——”
时慕青和缓的神色僵在层层叠叠的绷带之下,轰然怒喝道,“你闭嘴!”
“我猜对了是吗?你刚刚是去见了那个你一再回护着的人,或者准确点儿说,是你喜欢的,但她却只喜欢肃王的姑娘……”杨不留丝毫不留余地的将她所有最不齿的推测戳在时慕青的心上,刀刀见血一般地逼得他无路可退,“你去见了那个你一直护着的人,希望得到她哪怕一丁点儿的关切。然而她不但不珍视你的付出,反而视你的伤痛如污秽,指使你去做一把屠刀……一如你父亲那般——”
时慕青驳不出只言片语,转身抄起梳妆台上的一件巴掌大的破旧妆盒,狠狠地朝着杨不留的头上砸过去——杨不留没躲,既未及反应也无心避开,隐隐觉出妆盒的一方边角沉而重地从她额角处剐过去,闷声一响,碎在她身后的石墙。
时慕青定定地看着面不改色的杨不留,半晌,脱力地跌回在椅子上。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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