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位老会计的画像(1/1)

王婆子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答复说，莺莺大姐下午把帐房里的赵先生派过来，与伍姑娘先算算帐，如果还算不清楚，再找莺莺大姐调停。伍静萱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件劳心伤神之事，没奈何，也只得如此。

下午，吃过午饭以后，帐房赵老先生果然提着一个粗布来找伍静萱了。伍静萱把赵老先生迎进书房，给赵先生沏了一杯茶，寒暄几句。

赵先生便把那个粗布放在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从里取出笔墨砚台。从自己的茶杯里倒了几滴茶水，捉起墨锭，吭吃吭吃地磨起墨来。

赵先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枯缟黑瘦，身穿一件蓝布长衫，戴着一顶灰色的方巾，颏下一部花白的山羊胡须，他替别人算了一辈子的帐，满面皆是愁苦思虑之色。

伍静萱也与他打交道很久了，知道这位老先生的为人其实是很不错的，算起帐来，一丝不苟，清清楚楚。不过，此君极为畏惧莺莺大姐，凡是莺莺大姐交待的，便是打死他，也不敢违抗的。伍静萱有时候会怀疑，莺莺大姐之所以长期雇佣赵老先生，就是因为赵老先生有一种独特的本领，可以把莺莺大姐的最为蛮横不讲理的要求，用最合理、最平易的专业术语讲叙出来。倒好像如果不按莺莺大姐的主意去办，莺莺大姐便吃了大亏，立即就要破产歇业了一般。

磨好了墨，赵老先生抬眼看了看伍静萱，很严肃地说：“伍姑娘，咱们开始对帐吧！本月份的帐册你已经看过了吧？有何异议？”

“赵先生，我昨天给莺莺大姐也送去了一份我自己做的资产表，她应该给你看过了吧？相差有二万两的差额呢！咱们挣钱也不容易，这个可不是小数目了，须得查对清楚。”

赵先生从他的粗布里取出一大沓子稿纸，用一个铁合页夹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这一霎那间，这位老先生皱纹密布的脸上，突然一下子开朗了起来，仿佛是雨过天晴，一缕阳光刺透露云霾，照耀在赵先生的脸上。但是，随即，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愁苦晦气的模样。

赵先生取下第一张纸，在伍静萱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是这张表格吗？”

伍静萱看了看，点头，道：“正是。”

“很好，咱们来一项一项的分辨。”赵先生说道，把这第一张纸放在旁边。又从铁合页上数出七八张纸，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字和文字，十分工整清楚，是老练办事员的独特笔迹。

赵先生把这几张纸递给伍静萱，说道：“伍姑娘，这一份帐目，是给你的。我一项一项的给你解释，都是依据这上面的记录，你没事的时候可以仔细读一读。莺莺大姐吩咐过了，这几日，我都要来与你对帐。有什么出入之处，你随时都可以问我。”

伍静萱心情沉重地接过这份表格，压在肘边。不敢去翻看。

老赵兴致勃勃地说道：“咱们先来看差额最大的一项。这一项嘛，莺莺大姐与你的差额有五千多两银子，是历年来在彩霓轩置办各色时尚成衣的费用，是不是？”

“是的，怎么就差出这么多钱了呢？”

赵老先生又从那堆稿纸里翻找了半天，取出一张，略看一看，递给伍静萱，说道：“这是历年来，你在彩霓轩订购大小衣服的汇总表，都是莺莺大姐一总付帐，然后再单独与各位姐妹再转帐的。这上面记录的都是你的衣服，最早的一项记录是六年前，最晚的一项记录是本月月初的，衣服的质料款式、价格、购买日期，都记录得清楚，伍姑娘，你过一过目，看看可有什么出入。”

伍静萱接过单子，看了看，翻了翻白眼。谁还都记得这么多琐事呢？那些最近两三年买的大衣服，自己还有印象。可是，更早一些年间买的衣服，自己几乎是完全没有印象了。只是看了这张单子，磨磨糊糊的似乎有点儿影子似的。

老赵严肃的、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异议吗？”

也许是伍静萱的错觉吗？在老赵的不动感情的询问里，似乎隐藏着一丝得意的挑衅。好像是在说：“即使我做弊，料你也查不出来的。”